秦昭烈知大势已去,却仍然想最后挣扎一次:“父皇,儿臣,愿意将功赎罪。求父皇给儿臣个机会。”
说罢又是叩首长跪不起。
在一旁看戏的秦越川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说道:“既然六弟想将功赎罪,不若将这些被偷梁换柱的贡品全部追回。
回归正位。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如何?”
秦昭烈心里愤然:秦越川这是想让他将这些年私藏的宝贝全都吐出来。
果然狠毒。
只是,近年来收拢人心,囤积自己的势力,暗地里的方方面面,皆要用到钱财。
是这些不见天日的钱财是最好的去处。
如今已经用去大半,如何全然补齐?
罢了,先应承下来,走一步看一步。
秦昭烈强颜欢笑道:“这是自然,臣弟定然不遗余力,尽量补足。”
秦越川不放过他的话间漏洞:“不是尽量,是全部。六弟。”
秦昭烈咬紧后槽牙:“皇兄说的是。”
秦越川又面向皇帝道:“父皇,儿臣还有一请求。”
“说。”
“儿臣想趁此机会,将儿臣泊运司的手下好好清理一番,重新选拔人才填上,特请父皇批准。”
“今日之事,可见泊运司中尸位素餐者不在少数,川儿所提合情合理。
眼看秋闱在即,到时放榜,川儿可挑选有用人才填补空缺。”
秦越川欣然领命:“谢父皇。”
站在一旁的秦昭烈肺都要气炸了。
秦越川不仅要他全部吐出近年所得,还要折了他在泊运司的势力,暗线!?
那泊运司岂不是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好,真是好啊!
说是填补人才,填补的,全是他自己的人才吧!
秦昭烈此刻深知,泊运司这块肥肉,他是彻彻底底的丢了。
然而,此事还没完。
秦越川瞥了眼队列中的徐广海。
公事的账算完了。
还有私事的账也要好好清算了。
想到徐弦月受过的苦,只是让他丢点脸算什么,那只是利息罢了。
他又开口道:“父皇,这账本我提前已经过目过。发现除了泊运司内部,还有几笔定向支出,是流向朝中官员的。”
秦越川一一报出所流向的朝中官员,其中就包括兵部尚书徐广海。
“什么!”皇帝又重新翻开账簿,这次查看的比之前要仔细。
果然如秦越川所说。
若是确凿,那这便是行贿!
“其中,以兵部尚书府的次数最多,数目最大。”
突然被点名的徐广海,只觉得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棒子。
怎么会突然牵扯到他?
虽然他和秦昭烈多有来往,也有向祁王站队的打算。
而且因着他的女儿徐明曦,祁王也多次赠送礼品到兵部尚书府。
但是,他并没有受贿啊!
他猛然发现,说是送给徐明曦的礼品,可是只要进了徐府,谁又能说的清是送他还是送女儿的?
先前他只是骄傲女儿竟然得祁王如此青睐,竟然将这事给忽略了!
徐广海有苦说不出,只能跪地求饶:“陛下,臣,臣……”
臣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皇帝有些不悦:“行贿本是大罪,你与昭儿本应同罪论处。但是,今朕有一大事宣布,于你们网开一面。
你二人若得银两全部补足返还。
昭儿,虽然泊运已经不在你的手中,但这是你任掌事时遗留的过失!
除了补足损失,再罚银百两,禁足祁王府一月。无召不得入宫!”
又看向徐广海,沉声道:“免去你兵部尚书之位,贬为兵部侍郎。禁足府中一月,也是无召不得入朝。
你可有异议?”
徐广海欲哭无泪,从一品降到从三品,连降两级。
家中丢丑,朝廷降官,他真的觉得流年不利啊。
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认命道:“臣……领旨谢恩。谢陛下不杀之恩。”
秦越川对此结果其实并不是特别满意。
但是皇帝话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方才皇帝说的有大事宣布,秦越川思忖前世此时发生的大事,对此事还如此宽大处理,应是什么喜事。
莫非是……
“朕今日收到一封战报。我军在北疆与南渊国的战事大获全胜!朕心甚尉啊。”
在场大臣无不恭维:“天佑我北玄。”
“南渊早年夺我城池,今日终于血债血偿了。”
“是啊,是啊。”
皇帝正色道:“此战能够重复失地,全仰仗曾经的镇国公世子——贺薛怀。”
“什么!他不是传闻十余年前通敌叛国,潜逃不知所踪了吗!?”
十余年前,镇国公世子随镇国公奔赴北疆战场同南渊国一战。
兵败落北,镇国公命陨战场。镇国公世子不知所踪。
众人皆传,镇国公世子通敌叛国。
如今乍听此消息,众臣皆是震惊,不可置信。
“朕也很是难以置信。边关传来战报,贺将军,当时并非通敌,而是误入敌方阵营。
从马奴做起,十余年的忍辱负重终于获得敌方主将信任,于最近一战,与我北疆将领内外夹击,一举获胜。”
全场寂静。
十余年啊,约莫是十六十七年前了吧。
一个热血少年,怕是如今也已过而立之年了吧。
对于“误入”说法,皇帝还是不能全然相信。
彼时的镇国公刚刚被封世子,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
身在帝位多年,权衡利弊,敏感多疑是不可避免的。
虽然面上如此说来,但皇帝此刻仍不能全然相信贺薛怀的真实用心。
一个突然消失十几年的手下将领重新回归。
着实脱离他的掌控太久了。
谁能保证此时他的忠心仍是一如当年?
当年的镇国公府,斩杀的的斩杀,流放的流放。
满门如今怕是只剩下贺薛怀一人了……
势必要收回镇国公兵权的。
想到此处,皇帝重展笑颜:
“镇国公不日返京,到时,朕与众卿一同为镇国公接风行赏。”
众臣应是:“陛下圣明。”
……
朝会散去,皇帝回到御书房。
此时他已经换了下常服,手持茶盏,啜饮香茗,时不时抬头看向依旧立于眼前的秦越川。
从方才散朝,他这个儿子就一直跟着他回到了御书房。
“说吧,还有何事。”
皇帝叹了一口气,终是先开了口。
秦越川突然撩袍跪下:“父皇可还记得中秋宴会上,曾经答应儿臣一个条件?”
皇帝回忆道:“就是那个,无关朝廷,无关国事,仅关乎己身的那个?说吧,你想要什么。”
“儿臣别无他想,只想解除与徐家长房嫡女的婚约。”
“你说什么?”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禁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想解除婚约?”
秦越川依旧垂首,郑重道:“是!恳请父皇允准。”
皇帝纳罕,这道赐婚圣旨他当初如何千辛万苦求来,他不是不知。
如今,竟然要亲手解了这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