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夏雪杳等人分别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了。
徐弦月随秦越川一同上了回容王府的马车。
回府路上,她一直在想着今日初识的友人——邱柠。
她自称乃是一介平凡浪子,四海为家,漂泊不定。
杳杳心思单纯,自是相信。
她从小最是羡慕那些来去自由,随性如风的江湖少年。
只是拥有那等不凡见地之人岂会是出自寻常小门小户?
许是邱柠与秦行越身份悬殊,自小生长的境遇亦是大相径庭。
同秦行越口中描述的华丽境域,锦绣山河不同,邱柠眼中的天地亦有残山剩水,世态炎凉。
她所听闻的民间志怪传说好像比秦行越听过的还要多,还要诡异曲折。不要说夏雪杳,连她都被深深地吸引了。
邱柠的眼眸清亮,眉如新月,唇线分明,莹泽如玉。面部轮廓仿若最好丹青的大师勾勒而成。
世上怎么会有女子将清丽柔美与英姿飒爽融合的如此恰到好处。
如此想着,徐弦月嘴角笑意更是掩藏不住,更是忍不住呢喃出声:“邱柠……”
名字也很是好听。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徐弦月,并未发觉,从方才上车,秦越川的眼神一直不曾离开过自己身上半分。
此刻的他,凝视着星眸含笑,面若红霞的徐弦月,心里很是不愉快。
方才为了追寻那个邱柠,撇下自己也就罢了。如今已是分别近一刻钟了,竟然还是这副念念不忘的样子。
瞧她那眼含春水,笑意盈盈的双眸,内里竟无半分他的影子。方才更是过分,口中喃喃念的竟然是“邱柠”!?
他如何也想不到,比祁墨白更具危险性的人物竟是一个女子!
他越想越是气闷。
以拳抵唇,重重地咳了一声。
徐弦月因这这一声,从回忆中抽离。
才恍然发觉秦越川似乎面色有异。他蹙着眉头,长睫低垂,好像有些不太舒服的样子。
徐弦月微有愣怔,仅片刻又似是忆起了什么。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僭越,起身移坐到了他的身边,下意识的想要拉过他的手腕,为他诊脉。
又想到此刻她的身份并非薛神医。此举恐是会徒惹怀疑。即将触及手腕的时候又不着痕迹地转了方向,右手虚虚地覆上他的胸口,关切问道:
“王爷可是不舒服?”
秦越川很满意她现在的表现,虽然……他的本意并非如此。
见她面露关切,焦急询问的样子,自知此举可能略有过火,却又很是享受她这般体贴关心,将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面色依旧装作痛苦难耐,呼吸也有些粗重,手抚上心脏处,低哑道:“是有些……不太舒服。”
“是哪里?心口还是腹腔,亦或是别处?”徐弦月暗自有些懊悔。
已是将近一月了,秦越川的解毒之日近在眼前。今日是她与杳杳玩的太过忘乎所以,竟然连如此重要的事都忽略了。
最近应当劝说他好好休息的。
今日还拉着他去了这好些地方。
想起他方才痛苦的模样,徐弦月不由得更加自责起来,指端试探性的在可能疼痛的地方轻轻按压。
她只专注于他的病情,视线聚于指间。一次次耐心问询:
“可是这里?亦或是这里吗,王爷?”
秦越川垂首,注视着那只在自己的胸腹不停上下游走的柔荑。
她的手十指纤纤,指若青葱,柔若无骨,隔着薄薄的衣料亦是能感受到指腹温热触感。
此刻二人距离极近,呼吸相闻。
独属于她的馨香气味,若有似无地萦绕在秦越川的鼻端。
徐弦月好半晌也没听到秦越只字片语的回应,心里更加焦急。
蓦地抬首便撞入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二人四目相对,眸光交汇。
时间似乎有片刻的凝滞。
霎时寂静,针落可闻。
在那双神采潋滟的水雾星眸中,秦越川终于如愿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马车轻晃,竹制窗帘外透出的光线时明时暗,深深浅浅的落在二人身上。
似是有一种胶着暧昧的旋涡在二人之间流转。
徐弦月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窘迫地垂下眼眸,这才惊觉,此刻二人相距咫尺,肌肤相贴。
徐弦月自知举动有些冒犯,仓皇起身,重新回到原来的座位,不再看他:
“我……我看王爷现在已无大碍。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个府医来看看会比较稳妥些。”
怀中的温软骤然撤离,秦越川心下失落,掩于袖中的双手微不可察的蜷握几分,似乎想要留住什么。
他面上神色不改,只是侧眸看向徐弦月,静静地听她说着,嘴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
其实,此刻她对自己并非全无感情吧。
虽不知前世他到底做了何事,令她如此倾力相助。
若是此生尚且来得及话,他愿意先迈出这一步,讨她欢心。
心里这般想着,口中也不自觉得问出声来,声音低缓,语气轻柔:
“徐弦月。”
徐弦月下意识应声抬头。
此刻她的眉目已经恢复平淡。
双颊的粉红却仍是暴露了她此刻真实心境,用极力镇静的口吻问道:
“嗯?王爷有何吩咐?”
“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这话,他记得在中秋宴会那日的假山群中,他曾经问过她一模一样的问题。
如今依旧这个问题,只是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当日的他只想给予一件她想要之物以做回报。
而今时的他,却只是真心实意的想要送与她一件合乎心意的礼物。
希望能够令她开心。
徐弦月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身外之物。
也并非是依赖他就能得到的。
不过,有一个愿望,似乎是只有他才能够实现的。
“我想要王爷……
能够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