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曦如今的所作所为,让秦越川不得不再次痛惋,幼时那个心地纯善的“小毛球”终是不复存在了……
曾经前世苦苦执念一生的人,其实早已没了初识的影子。
他想,如今他既然决定同月月相伴终生,留恋过去亦是对月月的不公平。
年幼时的给予温暖与希望,终是随着前世的逝去而化作了灰烬……
恍然忆起了前世一个邋遢游方老道说过的话:
“往昔之执,溺现世之幻,犹如梦幻泡影,迷于当下,失其正果,难证究竟涅盘。”
当初并未放于心上,而今看来,当真如是,字字谶言,锥心泣血。
重来一世,亦可算作涅盘了吧……
幕夜沉沉,月朗星稀。
寒星院
徐白榆已是连着两日不曾安稳的睡过好觉了。
今夜依旧如此。
白日不方便四处走动,生怕引得大房警觉,她只能借着夜色让秋怜在先在徐府各处查探。
夜色寂寥,屋内未曾点灯,徐白榆只借着惨淡月光盘坐床榻,静等小蝉的消息。
“小姐……”
是秋怜的声音!
徐白榆不假思索地下了榻,连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将秋怜迎了进来,临关门之际,也不忘警惕的四下张望一番,确保无人尾随。
“如何?可有消息?”徐白榆捏着秋怜的肩膀,急急开口问道。
“奴婢用了点银两,打探到最近有人向徐府西北角的那个荒院送过吃食和药。无人知晓里面里面究竟有什么。”
“吃食,还有药?”
“没错,不过所有去的所有人都被警告不得进门一步,只将食盒放置在破院中。
所以,荒院内居住的究竟是谁就不得而知了,听说有人半夜想去悄悄看看,结果听见凄厉的哀嚎惨叫声,像鬼魅一般,可吓人了!”
“惨叫,鬼魅……”徐白榆皱眉思索着,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她的心里有个猜测,既希望是真的,又渴盼是假的……
“秋怜,今夜子时,我们去荒院……”
“啊,小姐?今晚子时?去荒院?”
秋怜有些瑟缩,缩着脖子,怯怯地哀求徐白榆:“小姐,他们说有鬼魅……奴婢,奴婢实在害怕……不如,天亮些的时候我们再去?”
徐白榆怒瞪了她一眼:“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我说子时便是子时,他们只有害怕才不会靠近,我们才有机会一探究竟!”
“是……小姐……”秋怜还是害怕,却也只得依从徐白榆的话,自上次“凝露”的事,徐白榆毁容之后,她的脾气越发暴躁了。
如今脸虽然好了大半,但是恢复期的结痂依旧是痒得难耐。
身为“罪魁祸首”的秋怜每日不是挨打就是挨骂,口中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子夜时分,徐白榆和秋怜各披了一件墨色斗篷,悄悄在夜色里潜行,前往西北角的荒院。
越是临近西北角落,肉眼可见的荒芜破败之景越是随处可见。
碎石瓦砾,断壁残垣,野草丛生。
天际的月色时隐时现,阴风穿过破败门扉的缝隙处发出“呜呜”地响声,偶有夜鸮也会跟着应和几声……
徐白榆心里亦是极度恐慌,头皮发麻,浑身紧绷,同秋怜一起相互依偎,警……”徐白榆颤颤发问。觉地四处观察……
徐白榆颤着嗓音问道:“秋怜,你确定……是在此处吗?”
“小姐……是这里……没错……与白日的光景一模一样,不……比白日还要可,可怕些……”
“荒院入口,在何处?”
此处人迹罕至,没有一盏灯火,无一丝生活痕迹……徐白榆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或许她的娘亲,并不在此处……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深入时,一声凄厉的哀嚎划破荒院上空。
宛如夜鸮哀啼,尖锐刺耳,直透人心。
那声音,依稀可辨是女子之音。
徐白榆心里“咯噔”一下,壮着胆子探问道:“娘……是……是你吗?我,我是星儿……”
秋怜也跟着喊了几句:“二夫人,若是您,就应我们一声……”
空旷的院子再无人回应,隐隐的,似是有呜咽声从某一扇门内传来。
循声而去,一块残破“门板”无风自开,内里偶有传来哀凄的呼唤:“……星儿…………星儿……”
徐白榆不确信听到的是否如自己想的那般,挪步上前,试探的朝内看去。
借着月光,她步入内室,此间是个寝卧,却也看得出来久无人打扫,案几桌椅横七竖八倒乱一地,呜咽声却是越来越近。
直至窗前,借着微薄月色,徐白榆终于看见了那个令她日思夜想的人影:“……娘?”
泪水抑制不住的汩汩外涌,徐白榆跑去扑跪在榻前:“娘亲!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容氏颧骨凸起,眼窝深陷,无力的半睁双眸,眼角泪光闪动:“……星儿……娘……一直在等你……他们想致娘与死地……娘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见到你……”
“娘……先不要说话,我带你离开……我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说着徐白榆起身便要将容氏扶起,容氏的干枯瘦弱的手无力地握住徐白榆的手腕,阻拦道:“星儿,莫要白费功夫了……我不行了,你安静些,我有话同你说……我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些……秘密,若你将来有机会,可以借此扳倒杨氏………等人。”
“嗯……娘亲你说……”徐白榆抹了把泪水,侧耳倾听。
杨氏低低絮语了一番,徐白榆的眼睛蓦地睁大,不可置信道:“娘亲,你说的是真的……”
容氏吃力点头:“确实如此……若是将来实在……你可以此威胁……”
话已言毕,容氏好似了了一桩心事,眼底的生机光芒逐渐黯淡,气若游丝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娘亲……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多……”
仍有余字尚未吐出,容氏便断气了,只是眼眸依旧是半睁着望着徐白榆,内里残存着尚未消散殆尽的慈爱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