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川的眸心划过几分阴鸷。
竟然让他的月月鉴别出如此腌臜之物,真是该死。
即便他从未打算饮用此酒。
既然他们那么喜欢这种下作手段,那不如自己尝尝。
舞曲渐毕,秦越川仍是滴酒未沾。
他神色淡淡,好似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依旧单手持着琉璃酒盏,摇晃着清亮的酒液。
利州的属官,梁永,担任同知,主负责监督河堤工程,其中也包括工程款的用度与去处,利州工程款被蚕食殆尽,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果然,那舞曲刚刚落幕,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满脸堆笑的讨好道:
“容王殿下,这是臣的女儿阿娜罗,年方十六,舞艺超群,身段若水,柔若无骨,实乃京都难遇的奇女子,特此静献容王殿下,望常伴身侧,红袖添香。”
阿娜罗闻言,移步上前,取下覆面的轻纱,水眸轻抬,柔柔看着秦越川。
此时面纱揭开,露出真容,且又位于明亮烛火下,徐弦月惊诧的发现,这女子不是方才替她在送衣服的侍女吗?
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进了孙游的府邸,还是这个官员的女儿?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秦越川冷笑,睇了他一眼:“若本王未曾记错,梁同知,是中原人士,梁夫人也是利州人士,怎么会有阿娜罗这等外域人士的女儿?
真是有趣。”
“这是下官,收的义女,义女,下官见她着实容貌不凡,贸然进献怕辱没了容王,特收为义女。”
梁永抹了把额上的冷汗,他着实想不到,容王竟然认得他这一个小小同知,还对他如此了如指掌,甚至连他的夫人是何人士都知晓,想要讨好,实在有些棘手。
他思量着这番说辞秦越川会不会相信,上手传来秦越川冰冷的声音:“心意本王领了,不过本王的府邸也不是谁的女儿都能进的,何况是义女。
她,你就带回去。
不过本王感念你的一番好心,此酒就赏赐于你,就当是回敬你的美意。”
梁永大惊,有些不知所措,眼珠滴溜乱转思索着回拒的言辞,却不料秦越川又补了一句:
“阿娜罗,你亲自为你爹爹送去,本王的回赠,不可洒落半滴,全都要你爹爹尽数喝下!
青阳,去瞧着他们。”
阿娜罗面色难看,咬唇,她当然知道酒里有什么,作用是什么,慢慢吞吞的接过酒盏,回身,一步一步挪到梁永面前。
当着青阳的面,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只能犹豫地将酒递到梁永面前,哑着嗓子道:“义父,请。”
梁永还想拒绝,这里面的药会让人出现幻觉,极其渴望身染特定异香的人或牲畜,与之交合。
寻常只用作牲畜繁育,今日他稍加改动配方想以此拿捏秦越川,却不料——
这是被识破了吗!
梁永推拒:“殿下厚爱,下官愧不敢当!”
“青阳!”
秦越川不听他回绝,唤一声青阳,青阳会意,拿过酒盏,捏着梁永的下巴,一股脑的尽数灌下。
直至看他饮酒入喉,还钳制了他好一会,以防他做出什么举动吐出酒液。
不过半柱香,梁永眼神迷离,身子虚软,口齿不清的唤着:“好香,阿娜罗,你好香啊,来,到这儿来,先来陪我。”
全场官员面色俱变,难以置信地瞧着梁永,这,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些!
有不少官员偷偷觑着上手秦越川,见他目光幽深阴寒,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此刻的梁永必是被当场活剐。
秦越川命令青阳:“把他,送到马厩里去。”
又瞥向阿娜罗:“本王给你个机会,要么交出你手上的香料,要么本王的人搜出来,你与他,一起去。
你自己选。”
阿娜罗面色惨白,跪地,低声道:“我,交出,香料……”
“哼,还算是个有眼色的。青阳,把她的香料给所有马喂下,让梁同知,尽情选择。”
在场众人浑身一抖,桌案下的腿脚各有着不同程度的颤栗。
容王真是狠呐!
让梁永和马抢着……
还不如给他一剑来的痛快!
这人怕是要废了!
还有几个官员也有点歪心思,见梁永如此,悄悄熄了自己的念头,小命要紧。
阿娜罗起身,随着青阳一起下去了。
秦越川这才悄悄解了徐弦月的耳穴。
方才污言秽语,他着实不愿让徐弦月听到。
“秦越川,他们方才为什么都站着不说话?”
“自知做错了事,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我已经让他下去了。”
徐弦月点点头,却也并不在乎,继续垂头吃自己的菜。
此时全场当真是寂静无声,诸位都拼命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只想赶快结束宴会回各自府中去。
但是仍有不开眼的,先前门口那位口无遮拦的官员,酒至半酣,迷迷瞪瞪的趴伏在酒案上睡了片刻,方才之景,没有看到,诸位也无心顾及他人,任由他去。
那官员强行半睁双眼,打了个酒嗝,含糊出声:“怎么停了,奏乐啊,那小娘子么?不是刚才还在这里吗,皮肤看起来滑溜溜的……嗝,怎么,不见了?”
“容王不喜歌舞,让她退下了,再说也没有那么好看,你莫要说胡话了。”
身旁的官员好心提醒他,可千万别再惹出乱子,今日已经够了!
“啊,不好看?唔,确实,不好看。
容王殿下说的没错!”
半醉半醒之际,也不忘说几句恭维话。
只是还不等众人松口气,听他又道:
“自是比不得容王身侧的那位容貌倾城,身姿动人,比刚才那舞姬,强了不知多少倍。还是殿下眼光好,嘿嘿……”
秦越川本无心在意这等蠢货,听他如此说,为徐弦月布菜的手一顿,指骨用力,手中的白玉筷箸伴着脆响,断成几节。
全场气氛恍若瞬时降至冰点。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一口。
秦越川眸底杀意毕现,但如此血腥场面,他不想让徐弦月瞧见,恐污了她的眼。
“月月帮我剥一个橘子可好?”
“你那里不是有……”
“月月重新帮剥一个。”
徐弦月不做他想,拿起一个青皮橘子细细剥了起来。
秦越川抬手:“你,上来。”
那被点名的官员还以为是他的话取悦了秦越川,颠颠上前:“容王,下官……”
下一刻,他便瞪大眼珠,口中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贯穿他的喉间的,是秦越川手中那根断裂的白玉筷箸。
片刻之间,无声无息,直挺挺地倒地身亡。
如睡着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