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弦月很明显是有备而来。
贺薛怀依旧默不作声,只等她的下文。
徐弦月慢慢地向他走近。
一边走一边问:“既是如此,为什么不与我明说。
舅舅是在是躲着我吗?
舅舅为什么要躲我?
是有什么不希望我知道的吗?
我最不想知道的是什么?”
句句追问,步步紧逼。
明明脚步轻柔若云,每一步却似敲击在贺薛怀心头的鼓点。
待到贺薛怀面前站定的时候,徐弦月已是隐忍到极致。
她伸手,肃着小脸,直接索要:“舅舅,给我吧,药方。”
贺薛怀仰面长叹一声,终是说了一句:“我知道瞒不过你多久,却也没想到竟是如此短的时间。
你比你娘亲还要聪慧的多。”
“舅舅,你莫要转移话题,既然我已知晓,明人不说暗话,药方给我吧。”
贺薛怀见拗不过她,只好从怀中掏出已被折了几次的药方。
徐弦月结果细细看过,果然不出她所料,药引确为霜炽。
徐弦月质问:
“你不是说,有旁的办法吗?”
“你不是说,你不曾听闻霜炽?”
贺薛怀垂头看她,不惊不怒,不答反问。
“既然已解,有与没有有何区别?权当它从未出现过,也无可厚非。”
“月月,你是用的何种方法,我不清楚,邱楮却明白,此毒并无解药,你只是以药物压制了他体内的毒素,趋以平衡罢了。”
“那又如何!他当下与常人无异!解毒之法千千万万,只要保的性命平安,如何算不得解!?”
徐弦月有些恼怒,眼底燃烧着熊熊怒火,但仍是克制着语气:“这是我,辛苦多年的努力成果!也是他承受万千折磨换来的!”
“月月,你冷静些。”
贺薛怀见她情绪激动,生怕她的身体再出意外:“邱楮嘱咐过,你当下的情绪不可过于激动,上次昏迷约莫也是过于大喜大悲的缘故,你——”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还是我亲手毁的,你让我如何冷静!”
徐弦月见已经拿到药方,也不多留,转身就要快步离开。
“你要去哪?你要去找他吗?”
“不然呢,难道看他眼睁睁做这种糊涂事吗!?”
徐弦月没有回头,背身应他。
“你现在去已是来不及了,他离开青州前,臭老头已经将激毒药方给他开好,一并带走了。需得连服三天,今天已是第三天,你就是飞过去,也赶不及阻止他了!”
徐弦月脚步凝滞,极力抑制心中的情绪,肩膀有些微微颤抖。用力篡握着手中的药方,口中喃喃低斥:
“骗子,秦越川就是个骗子,还说什么‘怜惜’他……”
徐弦月底泣道:“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痛苦难过吗?”
贺薛怀移步到徐弦月的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我,月月,他会痛,可是他并不难过,相反,他很开心。”
徐弦月愕然抬头,眼角晶莹尚未来得及擦干,疑惑问道:“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舅舅?”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他知晓自己可以救你后,且并不需要祈求他人,觉得很开心。也希望我们支持他的决定,这是他想要的。月月。”
徐弦月重新展开了手中早已皱的不成样子的药方:“可是,舅舅,这不是我想要的。”
有水渍滴落,氤氲了药方上的斑斑墨迹。
一滴,两滴……
“对于他,我从来都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只是想他平安顺遂。
就像我希望爹爹能活着陪在我身边一样。”
若是从前,她或许还会因着,他喜欢徐明曦有些难过与心痛,可是自从梦中历经了真正的心痛之后。
她发现,秦越川无论是喜欢徐明曦,亦或是她,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啊!
只要他能够完完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就够了。
情爱与他的性命相比,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
“如果因为对我的爱会让他重新历经痛苦,我宁愿……”
“月月,若是你这话让他听见,那才是对他真正的残酷。你觉得,只有你的付出,才是爱吗?”贺薛怀不赞同地打断了她没有说完的话。
徐弦月愣怔,不知如何作答。
“相爱与付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本就是彼此之间的相互扶持,相互滋养,不是吗?
你既然接受他的爱,自然也要接受他的付出的。”
而且,这既是他的心愿,你还是需得帮他完成才是。”
徐弦月自知有些冲动失言,默默听着,垂头并不作声,好半晌,她将药方重新递回了贺薛怀手中。哽咽道:
“或许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今日,你就当我没有来过。”
“嗯?”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既然事情已经如此,如果他不希望我知道,那就当我,从来不曾发现,不曾知晓。
你今日就当没有见过我好了。一切按照你们的原计划来。”
贺薛怀舒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发顶:“我知道了。”
“还有,那个邱老,真的能治好他吗?”
“应该可以,至少可以保他性命无虞。”
“霜炽难道在当今世上真的没有解药吗……”
徐弦月呢喃自语,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解药!
她记得梦中时候,最初坐在马车上时,手里握的好像就是一枚解药!
就是说,最晚五年之后,就会有解药吗!是霜炽的解药吗?
晦暗无际的迷雾中,终于露出了了一丝光亮。
无论如何,是有希望的,她会重新帮他研究解药,无论是三年,五年,十年,她都不会放弃的。
“舅舅,那我回去了,若他——”
“你不必担心,自有我在。”
徐弦月点头,返回了她的小院,新的解毒方案还需要重新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