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忧?……”
吴氏喃喃自语,若有所思地睨了一眼颤颤匍匐在地的浓儿。
“你起来,有件事若是你帮我解了忧,今日之事不但全无罪过,我还要重重赏你。”
浓儿大喜,但是没有即刻抬头,依旧是头磕地的姿势回答吴氏:“请夫人明示。”
吴氏将来龙去脉简要说了一遍,末了,补充一句:“今日之事,我连老爷都不曾说过,浓儿。”
她一字一顿,咬音飘忽,似掌握生杀夺予的恶鬼低语,阴恻恻炸在浓儿耳畔。
若是泄露,必死无疑。
浓儿心里清楚:“奴婢,奴婢知道分寸,奴婢已经有了些思路,还请夫人给奴婢一个机会。”
“奥?你有法子?”
吴氏哂笑,果然年轻就是好,脑子转得也这般快,她移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饶有兴致看着下面的浓儿:“你说说,你有什么法子。你起来说话,就不用跪着了。”
浓儿如蒙大赦,垂头起身,不敢看吴氏,只答:“夫人那边的侄儿不愿娶,可以从三小姐这边下手。”
第一句话就勾起了吴氏的兴趣,她的身子前倾:“有点意思,继续。”
得了吴氏的肯定浓接下来的话便流利多了,磕绊也少了:“素来,女儿家都是爱英豪俊杰的。
就如同戏文,画本上的女子爱英豪俊杰一般,痴心以对,也不是不可取的。若是,夫人的侄儿也是这般,还怕三小姐不动心吗?”
吴氏以为是什么好点子,身子又靠回椅背,不再看向浓儿,不屑道:“他一个书生,算哪门子豪杰,若是习武还好,一个吊书袋的,有什么能耐!
若是耍嘴皮,我听大嫂说过那三房丫头……也用不着他。”
“夫人莫急”浓儿似是早有预料吴氏会是这个反应。又急忙补充:
“所谓‘事在人为’,您那侄儿是不是英雄豪杰,全靠您怎么安排,只要您打点的好,让他,在徐小姐心里变成一个‘豪杰’。
不也是一样的道理。”
“嗯?——你的意思是?”
吴氏恍若反应过来,眼见浓儿走了过来,弯身附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吴氏越听,眉眼越是舒展,直至最后眯成了一条细线:
“不错,你这法子可行。值得一试。”
又拍了拍浓儿的肩膀,欣慰道:“浓儿,果然还是你知我的心,若这事成了,厚赏!”
浓儿伺候吴氏惯了,对她一般时阴时晴的心绪早已习以为常,赏赐另说,但求保命就够了。
只小声淡淡应道:“能为夫人分忧,且夫人也瞧得上我的法子,是奴婢之幸,是奴婢的本分。”
这般宠辱不惊的做派倒是让吴氏更加舒心,忧心之事有了解决眉目,心里松快,身子似乎也放松了不少。
“老爷怎么还不回来,又被哪个小贱蹄子勾了魂去了!浓儿,你去外面守着,老爷回来了立马报我。”
浓儿巴不得早些离开这里,见夫人的心情又恢复了以往,喏喏应是,出了屋门。
屋里又只剩了吴氏一人,她支着头,在满室的明亮的烛火下,思索着一会徐江清回来,该如何和他说,怎么样把今日这个“失误”不轻不重的揭过去。
心头忧患已皆,吴氏的头脑不似先前紧绷,昏昏沉沉,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已经入了徐府大门口了。”
吴氏不知睡了多久,面前的烛火,蜡油已是燃烬了一半。
浓儿将她唤醒:“很快老爷就到院门口了,奴婢帮夫人好好梳理一下吧。”
吴氏摸了摸起身到镜前粗略一看,果然发髻额前有几缕散乱的发丝,钗环也歪歪斜斜:“快帮我整理整理。”
对于徐江清的埋怨,吴氏也只敢背后嘀咕几句,是万万不敢在他的面前摆脸色的。
刚刚整理好自己。
徐江清一身酒气,摇摇晃晃迈进屋门,吴氏上去搀扶他的时候,徐江清没忍住,冲她的门面打了个酒嗝。
吴氏一脸嫌弃,催促浓儿:“去给老爷煮些醒酒汤来!”
浓儿应是退下,吴氏这才将他扶到桌边,讨好着软着声音:“老爷今日缘何回来这么晚。”
徐江清强撑眼皮,吃力扭头看向吴氏:“还不是,为了三房那个,我请大哥听曲喝酒,好说歹说,终于——”
“他松口了?愿意补贴我们吗?”
“呸!他个铁公鸡,才同意出百两!百两!能做什么!就是嶂儿的束修,那还八十两!这点钱,对于我们来说,着实,着实差的远了。”
吴氏面色也有些僵硬,确实如此。不过,有句话是聊胜于无。
“话说,你今日,不是去寻你那姐姐了吗?进展,如何?”
徐江清仅余的清醒,也不忘关心此事。
吴氏观他神情,觉得现在是个搅混水,浑水摸鱼的好机会:“别提了,我那侄儿心里傲气的很,看不上咱徐家的女儿。
说什么中榜及第之后,多少好人家的女儿不巴巴送上门?让咱们掂量着呢,他瞧不上。”
容氏本来想主动认错,话到嘴边,又想着,不如趁现在,将过错全都推到那边,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混账!!”
酒后的徐江清,因为愤怒脸色涨的更红了,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他什么身份,就算以前曾经风光过,现在还不是贱民,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徐府傲气!
若不是为了三房,那等货色的,我用脚趾都瞧不上!一家子的都是贱民!
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敢嫌弃徐府!”
吴氏不知他是有意无意,听得徐江清的痛骂,总感觉好似把自己也捎带进去了。
若非他醉酒,吴氏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