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未注意到面前的玄一僵直的身形。
徐弦月只听他 有些磕绊地问道:“主子,我们……此事非同小可,要不要告知一下……容王?”
徐弦月觉得他说话腔调有些奇怪,声线怎么一顿一顿,像一根绷紧的弦。
不过也没有过多在意,依旧跪坐在屋瓦之上,手指抵在唇边,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回他:
“我觉得不必了吧,”
“为何?”
徐弦月思索得太过专注,也没有注意到头顶的音色与方才玄一的略有不同。
“你看此事已经解决,而且她也受到了教训,何苦再让秦越川凭白担忧呢?你说对吧玄一……”
她抬头望去,面前哪里还有玄一的身影。
“唉?玄一呢,刚才人不是还在这里?”
背后霍然传来微凉戏谑的声音:
“月月还知道我会担忧?”
徐弦月顿感不妙,四顾远望,看见玄一的身影出现在离她很远的另一片屋脊之上。
见她看来,背过身去似乎不忍直视。
徐弦月顿感不妙,干笑着一寸一寸转过脑袋,果然看见身后不远处的秦越川寒着一张脸,蹙眉俯视着她。
徐弦月慢慢起身,踏着脚下松散的瓦片,“葛啦葛啦”走向他,秦越川面色不愉,但还是喝止她:“你站那,我过去。”
其实也没有几步路。
徐弦月果真乖乖听话,站着不动。秦越川行至徐弦月的身侧,揽住她的腰肢,调转角度,想带她离开这里。
“等一下。”
徐弦月探着脖子向下张望,巷道里嘈杂一片,是府衙的官差来了,齐齐带走了那几个正在行事的泼皮和昏睡如死猪一般的吴氏。
下面的丫鬟对眼下情况有点懵,为什么出事带走的是夫人,那个三小姐呢?
秦越川都要气笑了,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想着看热闹。
徐弦月心满意足点点头,一扭头就对上了秦越川比方才还要冷上几分的面色。
狗腿的冲他笑笑:“现在可以走了。”
秦越川直接将她横抱起,运起轻功朝反方向而去。
徐弦月想起今日的行程:“等一下,秦越川,我们这是去哪?”
“回王府。”
徐弦月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今日有事的,送我去书局吧!”
秦越川不说话,低头看了她一眼,又转了方向,朝阳春书局奔去。
途中,徐弦月有点尴尬,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斟酌了好一会,嗫嚅着开口:“你生气了?”
秦越川没看有看她,只是目视前方,淡淡回答:“没有。”
“还说没有,你眉心都快夹死一只苍蝇了。”徐弦月小小声反驳他。
秦越川听她如此说,选了一处较为平稳的屋脊落下,低头望着怀中的徐弦月,认真道:“我说过,我不舍得同月月生气的。”
今生相守本就难得,他怎么忍心将时光浪费在同月月生气这等事上。
“那你……”徐弦月攀住他的肩膀,同样定定回望他。
“我是再同我自己生气。
终是我做的不够好,直到此刻还没有让月月全身心的依赖我。
这种事情,月月第一时间,宁愿想到的是玄一,也不是我,我是气恼我自己,与月月无关。”
徐弦月急忙反驳:“不是,不是的,不是你做的不够好,我第一时间想到你的。
但是这个事情我没有证据,只是猜测,我只是不想你平白和我一起担忧。
有可能是我多思多虑,杞人忧天。”
“事实证明,月月担忧不无道理。虽然事情已经结束了,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会有多恐惧。
哪怕你有打算,可你未曾与我知会一声,你可知道我心里是何感受。”
“我只是,只是觉得是小事,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徐弦月越说声音越小。
“月月的事,在我这里从来没有小事!”
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秦越川又道:“我早该想到的,寻医这等大事你都可以偷偷瞒下,瞒过我,瞒过徐叔,这种事对你来说确实是‘小事’。”
徐弦月张口想辩解两句,却发现他说的好像是事实,丝毫没有辩驳的余地。
秦越川似乎本就对她患得患失,是她思虑不周,如此一来,倒叫他更加担心了。
想来也确实她的错……
只能低头,喏喏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关心她,爱她的人担心。
秦越川发觉自己方才语气大概有些重了,软了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月月不需要道歉,我说了,是我自己做的不够好。
所以,我想带月月回王府。
徐叔既然已经答应你我之事,我照顾你也是应当的。”
其实那天马车上送她回来时他就想说带她回府的,只是被她一句“乖”撩拨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嗯。”
“你我的婚约,我想在寿宴公布,月月觉得可行?”
“嗯,可以的。”
吐露了心中的情绪,秦越川觉得心口轻快了不少,继续带她向书局而去。
抵达阳春书局时,王掌柜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看见徐弦月与秦越川,他急匆匆迎了上来,顾不上探问今日徐弦月身后的是何人:“东家,那些掌柜已经都聚集在后院议事厅了,就等你了。”
徐弦月颔首,今日为引吴氏上钩她难得穿着的是女装,若非当时随爹爹来认铺子时,王掌柜曾见过,今日差点没有认出她来。
只当身后的秦越川是因着今日女装同行的随护。
徐弦月老远就听得议事厅的鼓噪热闹,听着有商谈,还掺杂着争吵。
徐弦月与秦越川迈步而入的时候,全场喧嚣戛然而止,俱是疑惑不解的看着王掌柜。
徐弦月侧头看了一眼秦越川,担忧引起更大骚乱,没有称呼他的名字,“你先去那边坐一会。”
秦越川依言,不见外的在旁侧黄花梨官帽椅撩袍坐下。
众人更为惊诧,原以为那高大男子是阳春书局的掌柜,既然他旁侧远远落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个小女子才是阳春的东家!
甚至,瞧年岁尚且还是个少女。
下面有人忍不住质问:“王掌柜,这莫不是你们阳春书局的东家!?你可是在说笑?因着如此一个女娃娃,将我们召集在一起?”
另有年岁较大,头掺银丝的某书局掌柜道:“不错,若是女子也没什么,瞧她的年岁,连我开铺子的年岁都比不得,如何来与我们商讨!?老夫,先行告退了。”
秦越川见不得徐弦月被轻视,微眯双眼,预备起身武力镇压,徐弦月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示意不可。
随后唇畔轻笑,掷地有声:“这位掌柜,既是来都来了,不妨听我几句,左右也不会损些皮肉。
若是我说的没有道理,您自行离去,我绝不挽留。
万一我说的有理,您的此行也不算白来,也算有所收获,左右都是坐着,您说是吗?”
“哼,确实,左右都是坐着,那就听听你这个女娃娃,能说出什么花样。”
看他的年岁应该是在场书局掌柜里最有资历的。
见他留下,其他原本想要跟风离开的掌柜互相交换了眼色,纷纷打消了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