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辉盯着短钗半晌,忍不住问道:“曦儿,这是?”
徐明曦擦了擦泪水,哑着嗓音道:“这是我在娘亲身侧发现的,这只钗子,我认得,是徐白榆所有,而且我确信是她的。”
徐明辉不太懂女儿家的钗环首饰,在他的眼中并无不同:“若是妹妹只是空口凭说,怕是官府也不会认得——”
徐明曦摇摇头,隔着巾帕捏起短钗,迎着光线,指引徐明辉朝钗柄看去。
徐明辉微眯双眸,在徐明曦的指点下,赫然见得极其细微的“白榆”二字雕刻其上。
细若牛毛,如果不专门留意,算得上是微不可察。
“曦儿!这是,你说这是娘亲身边留下的!?”
徐明曦点头道:“不错。哥哥身为男儿可能不便知晓,其实徐府女儿家的钗环首饰上,若是专门定制,都会刻有自己的名字的。”
“这钗子我曾经见过徐白榆不止带了一次,起初还有些不太敢确认,但是,当我见到我这个刻字的时候,我就确定了,这是徐白榆的东西。”
“徐白榆何在!我要找她问个清楚!如今府衙将全部普济寺的人全部拘在此处,她应是逃不脱的!”
徐明曦慢慢起身,看着手中短钗:“哥哥,徐白榆未曾跟来,她应该……不在普济寺。”
“为什么?我知晓祖母的习惯,来普济寺上香是所有徐府主子需得参与的,怎么她……”
徐明曦挑着简要的,将近来徐白榆在赏秋宴,太后寿宴的做的事大概讲了一遍。
徐明辉越听,面色越差,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真是一个狼心狗肺之人,枉费徐府养育她十几年!竟然残害手足!”
徐明曦赞同道:“这只簪子出现在此处定有缘由,而且为何这么巧合,偏生在这一次,徐白榆不在的时候,娘亲出事。徐府之人唯独缺了徐白榆,大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就好像,刻意同此事划清界限。徐白榆的对于此事,好像完完全全没有一点关系,但是——”
徐明辉补充道:“仔细想来,徐白榆确实是最有嫌疑的,短钗不可能凭空而入,曦儿,着个东西你是在何处发现的,娘亲的手中还是旁处?”
提到杨氏,徐明曦又有些哽咽:“是在娘亲的裙摆下发现的。我猜大约是娘亲拼死为我们留下的证据,现场桌椅凌乱,娘亲身侧还有铜杵,应该是有过打斗。”
徐明辉将她抱在怀中,安抚道:“如此说来,娘亲的死可能属于内宅争斗,或许与容王遇刺并无关系,只是巧合罢了。”
徐明曦惊讶,离了他的怀抱:“容王遇刺?是在何时?”
虽然她与秦越川再无瓜葛,只是遇刺这事,在前世,是未曾有过的。
秦越川也是重生之人,怎么会在一时遭遇这种事情。
但也是惊讶,随后徐明曦自嘲道:徐明曦,你如今都自顾不暇,竟然还有闲心关心旁人。
前世未曾发生又如何,前世娘亲不是也不曾出过此事,离她而去。
徐明辉没有注意她的神情变化,自顾自说道:“容王与容王妃遇刺的时间大约与娘亲被害的时间相差无几,据说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下落,是生是死,犹未可知。”
徐明曦有些出神,秦越川和徐弦月一同遇刺,生死不明……
她说不出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不是惋惜,也并非痛楚,竟有一种命运轮转,本应如此的感觉。
若是重来一世也只她一人罹遭苦难,那上苍未免太不公允了。
“曦儿,曦儿?你在想什么?”
徐明曦回神,抬头看着徐明辉:“大哥方才说什么?”
徐明辉见他精神恍惚,深知杨氏的离世对她打击极大,担忧道:“我说,我会设法同徐府那边的人取得建议,将徐白榆拘禁起来,待到我们回府,定要好好同她理论,将她送官!”
“嗯,就按大哥说的办。”
“好。”徐明辉应道,方才他与徐广海的争吵,不知徐明曦听到了多少,只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明曦好像一直刻意回避提到徐广海。
想必,他猜测,徐广海的无情无义,当真刺痛了徐明曦,令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是这样冷血的事实。
忍不住开口安慰她:“曦儿,爹爹他……”
徐明曦低头冷笑:“我早该知晓得,他待娘亲会是这个结果。这与当时的徐家三房境况,何其相似!”
所有有碍徐府未来,以及徐广海的仕途发展的,除了舍弃,大约也没有旁的下场了。
真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被抛弃的人,竟然有一天,也会轮到杨氏头上!
徐明曦捂脸,又哭又笑:“我竟不知,娘亲的离去是福是祸,这等薄情冷幸的男人,同他在一起怎么会有好下场!若是娘亲活着的时候,知晓自己被抛弃,该是何等的绝望。”
有些事情,前世没有发生过,徐明曦好像也没有看清,如今重来一糟,心里则是产生了重重的怀疑:这个徐府,当真值得护吗?
这个冰冷无情的爹爹,当真会成为徐府的依靠吗?
她抬头,看了看眼前清风俊逸的大哥,一派温朗,傲骨铮铮,若是他知晓自己和徐府最终的结局是如此惨烈收场,不知道还是否愿意重蹈覆辙?
她原以为娘亲会依着前世,陪她到最后,只要她做出正确的选择,娘亲一定能跟她安稳的活到最后。
只是,如今看来,她想的太简单了,人生如棋,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只有些许的改变,也会造成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有些后悔,没能早些告诉杨氏有关前世之事。
徐明曦望着徐明辉怔怔出神,反复思量许久,艰难开口道:
“大哥,我曾经,做过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