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莫不是在怕我?]
徐弦月听着她的问询,悄悄记下:虽然共存一体,但是“她”似乎只能听到宣之于口的话语,听不到己身的所思所想。
徐弦月故作委屈,嗔怨道:“既是如此,为何先前我多次遇难,你却不曾出现?莫不是你说的保护只是口中说说而已。”
红羽默了一默。
这个徐弦月虽是没脑子,不过一直不停问为什么,也着实粘人、麻烦了些,可她又不得不应付。
一个谎言的尹始,便需要千百个谎言去罗织圆满。
红羽道:[大抵……彼时算不得危难之际吧。]
徐弦月眼底忍不住水光盈盈,哽咽着继续示弱道:“可我每次都很害怕,彼时都是我独自一人,我希望有人能在我身边助我……”
红羽精神一振,察觉这似乎是个机会。
继续步步诱导:[你希望……我能助你?]
徐弦月点头:“我瞧着,你是比我强势勇敢的,好些时候,或许由你来处理会更妙”
“我只是一个小小商户女,秦越川不在,应付不来这等污糟事……”
徐弦月拧着衣角,头垂得极低,细碎的额发零散垂落,镜中已是看不清她到底是何面容,只能从声声抽噎中,感知她的委屈与不安。
“我很害怕……你能代我应付这些吗?”
红羽狂喜,她便说,这徐弦月只是一介弱质女流,稍加引导,竟是愿意主动让出身躯的主控权。
压抑着心中计谋得逞的呐喊,红羽故作善解人意道:[自是没有问题,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做……]
可她仍有疑虑,当真会有人甘心将躯体主控权拱手相让他人吗?
[你便,这般信我?愿意由我操控你的躯体?]
徐弦月抬头,镜中的双眸水润,如一汪一眼透底的清澈湖水,盈满纯真稚嫩,说出口的话亦是不假辞色:“你不是我吗?你不是要保护我吗?”
“既是如此,你该是不会害我吧?”
“你说过我们一体共生,若我有损,于你也无好处吧?”
红羽再无顾虑,附和道:[对,确实如此,你说的无错。]
一面嗤笑着徐弦月的蠢笨,一面极尽温柔,轻声抚慰她:[我自有法子,你只需照我说的做,待我能自如操控你的躯体,你便无需再担惊受怕了。]
[一切皆有我来处理。]
徐弦月欣然:“该是麻烦得吧,若有旁的谨慎之处,还望你不吝赐教。”
红羽应道:[那是自然,谨慎之处,我亦会告知,你无需忧虑,一切好说。]
徐弦月擦干眼角水渍,又同她商量道:“我近日还有事情尚未解决,可否暂且由我主控躯体?”
“过些日子,我们再行修习。”
瞧她这么听话,红羽无有不应:[自然可以。]
徐弦月又试探问道:“若是眼下由我主控躯体,我的所作所为你都瞧得见吗?能及时出来保护我吗?姐姐?”
姐姐?
红羽暗笑徐弦月蠢货,三言两语,竟然对她信任至此。
她口中道:[眼下毕竟是由你主导,便是我能听见,瞧见,可是若遇危难,怕也是爱莫能助。]
徐弦月又问道:“那是不是若是由姐姐主导,且力量足够的情况下,我便可以不用面对,听见外界污糟了?”
红羽赞叹:[不曾想,你还挺聪明的嘛,确实如此。]
[待到姐姐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这些险境,自是由姐姐来面对好了,你只需躲在我的“身后”即可。]
“谢谢姐姐,眼下我信了,你当真是为我好。”
[无需,你信姐姐便好。]
“那,姐姐我有话同小舒小蝉说,你可否暂且回避?”
[自是可以。]
转瞬之际。
徐弦月顿感浑身束缚尽数消散。
那人的声音消失了。
她的脑海重归寂静。
她的身体,又回归了自己主导。
徐弦月肩背缓缓松懈,力竭一般慢慢伏在桌面,小口喘息着,平复着紧绷心绪。
她闭上眼睛,默默复盘着方才与红羽对话所获取的信息。
听“她”的意思,眼下红羽能力似乎是不足以完全掌控自己的躯体。
或许有时会听见,瞧见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不过,大抵在两厢能力悬殊之时,便可以完全屏蔽掉“她”的触觉感官,切断她与外界感知联系……只是,眼下自己能力明显尚不足。
而修习有助于“她”主控躯体的法子,若是依照她的方法,反其道而行之……
那么得利的多半是自己的魂魄。且她口中的“谨慎之处”,或许于“她”是危险,换言之,那极有可能是对于加强己身魂魄,至关重要……
徐弦月理清思路,直起身子,环抱双臂,定定思量:
眼下她的能力无法与之匹敌,只能先示弱,降低对方的戒心,而后慢慢修习强固魂魄,待到完全夺回躯体,再做打算……
虽然一切只是预想,却已是比先前漫无目标强太多,无论从“她”口中套出了什么,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了。
于那人眼皮底下,偷天换日,想来前路定是极其艰辛不易的……
可是,仍有一点徐弦月无法确定。
主谋到底是何人?
为什么是她,所图谋的又是什么。
于她自身而言,该是无人在意忌惮的,于她牵系最深的……
只有秦越川了。
徐弦月起身,行到窗前,望着苍茫无云的天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此生,最厌恶的,便是受制于人。
却不曾想,如今不但身受牵制,竟然还被旁人当做了棋子。
且是多半是桎梏秦越川的棋子。
徐弦月沉了眸色。
便是不为旁人,只为自己,此生,也绝不做旁人的手中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