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道:“不知晓,秦昭烈会不会有名册一类……若是控制的人数居多,可以全部记在心中吗,或许我可以……”
徐弦月只是无意低头咕哝了一句,还在思索如何利用“己身优势”探听更多的情报。
或许还可以接近秦烈行,顺带寻出解“移魂术”的法子。
徐弦月念着念着,心头忽然明亮,还不等她提出自己的详细的法子,便听得贺薛怀喝声打断:
“不可!”
“绝对不可,你想都不要想!”
徐弦月抬头,借着清冷月辉,依稀瞧见贺薛怀的面色极差,唇瓣紧抿,虎目圆睁看着她,若不是确认此处只有他们三人,徐弦月几乎要怀疑,贺薛怀这般眼色瞧得是不是她。
他从来不曾对她这么凶。
“舅舅,我的意思是——”
“我不论你是什么意思,此事,我不允。”
徐弦月道:“此事,眼下是最好的途径。”
“我只猜测,或许可能有名册,若是没有,自是没什么好说的,若是有,那不是于你而言有很大的益处?前方朝堂早做部署,提前提防,百利而无一害。而且……”
贺薛怀直言截断她的话语:
“朝堂之事我自有主张!”
“此事凶险,你自小长在深闺,如何斗得过秦烈行那等奸猾之人。如此行事太过危险,断不可为。”
“眼下于他眼中我是红羽!不是徐弦月!若行此事,最为便捷!”
“纸裹不住火,早晚有暴露的一日,你可曾想过若你露馅,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
贺薛怀越说情绪越是难以自抑。
“你让你爹爹怎么办?!”
“我怎么办?!”
“若是秦越川回来,你让他怎么办!”
徐弦月反驳道:
“可我就是为了你们才更要去,你们哪一个损了,我的心里更加难受!”
贺薛怀被她噎住。
仍不肯松口。
她不否认徐弦月有时候确实担得起“有勇有谋”四字,只是一想到她将要身涉险境,内心不免惊惧。
便是嫁了人,摒弃容王妃身份,也不过舞象之年而已。
至多只是见了一些后宅手段,如何斗得过心计深沉,潜伏多年的秦烈行!
他猛得忆起野斗场初见那日,秦越川亦是同她为了一颗骰子争吵辩驳。
彼时他只觉得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脾气倒是对他胃口,如今这一糟驳论,落到他的头上时,竟是觉得此时的徐弦月当真是如一头小驴崽——年岁不大,但是 “奥啊!”“奥啊!” 犟得要命。
个头远不及他高,可眼下还在抵着眼珠瞪着他。
愁死了!
贺薛怀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似乎有些理解当日秦越川的感受了。
一时真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徐弦月见硬的不行,换了口气,温声软语道:“舅舅,我会小心保全自己的,你放心,若是此事无果,此事我绝不强求。”
贺薛怀垂头看她,知她一时半刻暂且不会罢休,似有无奈,妥协道:“既是如此,你先将假死药递于我,我便同意这桩事。”
徐弦月瞳眸精亮,兴冲冲将药从袖中取出递于贺薛怀:“我白日就配好了,就是这个。”
素胚瓷瓶落于贺薛怀的掌心,贺薛怀不声不响揣入怀中,又详问了如何使用等问题,徐弦月俱是一一解答。
贺薛点头,再无阻拦,徐弦月愉悦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二人也好好协商,日常皆有何种癖好举动,如何瞒过秦昭烈。”
贺薛怀不再看她,淡漠应了一句“嗯”。
徐弦月喜滋滋转身之际,只向前走了一小段路,忽觉后颈酸麻,惊愕之余来不及回头瞧一眼,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失去意识前,徐弦月脑海浮现了最后一句话——
舅舅也是骗子……
她不知睡了多久,似乎许久都不曾如此长久的入眠了。
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已是躺在了栾峰院的床榻上。
脆亮女声萦绕耳畔。
“月月,你醒了。”
阿娜罗神色恹恹,探手扶着她的臂膀,助她起身。
徐弦月一时没有注意到她的低落语气,单手按揉着酸痛的后颈,心里仍是对贺薛怀有小小怨怼,她也阿娜罗:“舅舅呢?”
“入宫城了。”
嗯??
徐弦月赫然抬首:“入宫去了?眼下几时了?”
掀被下榻的时候,未行几步,脚踝不知被何物强力牵扯,猝不及防向前扑去,阿娜罗起身稳稳将她接入怀中。
她道:“你莫要乱动了,贺薛怀说了,此后你不得离开栾峰院半步。”
徐弦月低头,一条铮亮玄黑铁链,一头捆缚于她的左脚脚踝,另一头蜿蜿蜒蜒没入床榻幔帐之内。
贺薛怀此举何意,显而易见。
“舅舅怎的如此!便是秦越川,也不曾如此待我!”
徐弦月眼下有了些真心实意的委屈和恼怒。
阿娜罗扶她坐下,小声替贺薛怀辩解道:“他应该,也是为了你好,知你心思玲珑,若是醒来多半也不会就此罢休,此举纯属无奈。”
阿娜罗端过茶盏递于她,徐弦月仍在气头,赌气没有应声。
阿娜罗舔舔唇,将茶水重新置于于床榻小几,瞧着徐弦月扭头负气的背影,歉意开口:“月月,此事,是我不好……”
徐弦月疑惑看她:“同你有什么关系?劈晕我的又不是你,我不曾生你的气。”
阿娜罗依旧垂首:“贺薛怀同我说过了,你被……”
“是我一心只牵在他的身上,忘却了来京都的缘由是做你的女随护,时刻替你保持警醒。”
“若是我在你身侧的话,许是会多留心些,你便不会被小人算计了……”
“所以,此后他命我守着你,寸步不得离开。”
徐弦月懂了,好笑的拍拍的她的手背,道:“阿娜罗,此事并非你之过,是我自己大意,无意被人捏了把柄,这才落得今日光景,与你无关的。”
“是我的失误,结果也该是由我承担,你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阿娜罗还想说什么,徐弦月又道:“再说了,你的这一个心眼,于我身侧,多一个亦或是少一个,似乎……也没有太大分别。”
“奥……嗯?”
此话阿娜罗深觉不对,抬头之际,见徐弦月忍笑忍得厉害,恍然道:“你取笑我?”
徐弦月笑问:“心里可好些了?”
阿娜罗答:“尚可……”
“我不曾觉得你有所失职,相反,自上次舅舅入宫糟设计皇后一事,我反而觉得,或许将你留在舅舅身边,是最好的安排,于舅舅,你总是能真心实意多出几分关注,察觉异常的。所以,即便此时,我也没有将你唤回。”
阿娜罗似被鼓舞:“此话当真?”
“嗯,我在容王府安全得很,所以相对于舅舅那厢,更需要你。”
徐弦月极力压着唇角笑意,继续诱导:“舅舅身侧眼下危机四伏,该是得你看顾的!”
阿娜罗起身,于此观点,深表赞同,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转身将要时出门之际,恍惚忆起什么,忽然顿足,折首回眼看她:“不对,月月,你是要将我支离王府吧!?”
徐弦月心中哀叹一息:竟然被发现了……
阿娜罗重新折返,板着俏脸,假装生气道:“险些着了你的道!难怪贺薛怀总是叮嘱我,要我谨慎留心些,我原是以为留心危险,眼下瞧着,怕不是你!”
徐弦月双手捧过旁侧茶盏,心虚得饮了一口。
小舒忽然冲入寝卧,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惶急开口唤道:“王妃,不好了,北疆前线传来消息,说王爷眼下,眼下……”
徐弦月起身问她:“眼下如何?!”
“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茶盏落于绒毯,红褐茶汤倾落脚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