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轨道星」,作为一个与世界正常规则相反的地方,必然不会让历练之人正常快乐的度过一生。
在此一生期间,池落将不被疾病所缠,却也活的煎熬。
「反轨道星」的原则就是:尽管人生一路顺风,也会在后半生给他重重的一击。
这便是路途的坎坷。
骤然间场面骤变,时间线来到了池落的十九岁。
温迪发现自己浮在天空俯视,池落像是毫无防备坐在高楼天台,手里端着一盘小蛋糕小口小口吃着。
凉风吹拂耳畔,发丝随之飘着,晨间阳光微微斜射,池落说,祝他生日快乐。
祝他,生日快乐。
眼角泪水忽然止不住滴在蛋糕上,池落依旧机械吃着蛋糕,抽噎着重复那句生日快乐,直至晌午,一个看似像是仇家的人上来给他直直推了下去,还不忘嘲讽一句:池落,你真该死。
厌世般的眼眸透露不出一丝光芒,池落闭上双眸等待着死亡,温迪不禁蹙起眉,随即反应过来快速飞向他。
摔了,但没死。
池落这般想着,眼神却是勉强看向了天空飞来的那道人影,不禁一愣,圣洁的羽翼自高空降下,温迪走上前,蹲下身抱着他,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人儿,竟不自觉开始流泪。
温迪忍不住问了池屿一句发生了什么。
“…放后了些,怎么说…嗯,因为如此,所以在放后前的时间中,你都没有陪伴在他的身边,就像人间蒸发……总之,推他的人你知道,林瑜,呃…不过今天这个时候他在给你过生日。”
池屿看着画面解释道,还不忘在心里骂一句:反轨道星真无聊,大胆推人下楼这事也干得出来。
温迪对此摇头,“不是,我问他为什么被推…”
“他们闲的。”
“……”
被温迪拥入怀中,温暖之中带有淡淡的塞西莉亚花清香,似乎是池落第一次感到如此放松,嘴角还流着鲜红的血,却还是强颜欢笑地用食指轻擦着温迪的眼泪。
就如…那时在摘星崖,一闪而过的画面一模一样。
温迪想,原来那画面是如此吗?
看着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池霖开口,“温迪…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是你来带我走吗?”
眼眸对焦后,在确认对方身份的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和伤心涌了上来,化作眼泪流了出来。
池将头埋在温迪的肩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好断断续续诉说着发生过的一切,最后是一句“好疼”便是晕了过去。
“没事的…没事的…阿落会没事的…”温迪的手轻轻拍着池落的背,想要带他去治疗,却发现,在这偌大而陌生的世界,他根本找不到路。
好在是看见了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走来,温迪便是擦擦眼泪退场,这里的池屿在和一个人说着什么,突然看见自家弟弟昏躺在地上,神情不免紧张起来,抱起就送去医院。
躺在病床上,四周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令人头疼,池霖手无力抬起,头微微看去,只能看见池屿从病房外走进来。
“哥…”
“嗯?乖乖醒了?”
“温…”
“为什么受欺凌也不肯告诉哥哥?”
池落本来想问温迪在哪,谁知池屿无奈在病床一旁坐下,一脸严肃看着他问,“要不是看你不对劲,去查了,还不知道你被人推下高楼,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我…”
“医生说你双腿会终身瘫痪…阿落,哥哥听说了家里的事,就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不反抗?”
“……”
“…其实也是哥哥不好,不知道弟弟一个人受那么多苦。”池落沉默,池屿只好绕开‘反抗’话题,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哥哥当初就不该他们进家门的。”
“哥,我…对不起。”
对不起,我也不想活了啊…
这样的日子简直就像是生不如死,待在这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死又死不了,活也没法活,简直就是折磨…!
温迪就在窗外静静地看着,他刚才好像听见了“阿落不想活了”这个想法。
碍于池屿随后画面迅速运转,一个坐着轮椅的池落跟着橘猫回家,接着又是出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把人儿带走,再看已然是一间昏暗的屋子。
常年不散的消毒水混杂着金属的气息,令人恶心,冷白光线打在一张折叠床上,温迪走近一看…赫然在目的是池落躺在那。
可怜的小家伙此时身上插满管子,看着好不自在…
“博士,今天的一针已经注射了。”说话那人走到那个被称为‘博士’身后说。
博士?
被称为‘博士’的人示意加大药剂。
“停停停停。”当听到那人的声音,看到那人的相貌,池屿见此也是无语开口,“别看这段,要是再看这段我会想过去揍他一顿。”
“?”好歹告诉一下那个‘博士’是谁呐?
场景又是一片黑暗。
「死亡」的瞬间,开始无限循环。
池屿皱眉。
意识空间遭到了入侵,不知为何,他控制不了「进度条」,对方似乎就是想让二人看见这一幕。
「反轨道星」的死亡方式是固定的,自杀、他杀、或恶意毒杀,任何卑劣的死亡方式都有。
池落的死亡最简单,但也最痛苦。
二十四岁的他拿起水果刀,一刀一痕,在手腕上,每割一道鲜红的伤疤,刺痛的感觉就能让他想到一件不好的事。
第一刀,灾星。
“留着你就是个祸害!”
“咒死父母的就是灾星。”
若真如此,世上绝大多双亲死亡之人都是灾星。
自甘堕落的人总认为自己是最不可救药的瘫痪者。
风停在窗边,告诉我爱这个世界。
但我不配。
第二刀,无助。
“为什么你不去死?”
“你死了,整个世界都安稳了。”
这些话在脑中回荡,他不是没想过死,可他怕疼,他怕死不了,欺凌的画面历历在目,没死成,反而使他成了残疾人。
与其这样,不如苟且偷生。
第三刀,无望。
“这辈子是站不起来了。”
“那你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面对这群人对自己的讥讽与侮辱,他都想狠狠地打回去,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第四刀割下去时,血流了好多,意识有些模糊…却好像看见一只橘猫跳到了自己面前,与脑海中的那些丑恶嘴脸做斗争。
“喵呜~”
突然好想活下去…
可是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阿宁心都揪在一起了,见血包越来越多,他的心更是像被钝器扎一样。
池落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阿落,快醒醒。”
“别睡了。”
温迪走去俯下身,双手捧着那张惨白而虚弱的脸蛋,小心呵护着。
最后一刀,「死亡」。
温迪见血肉模糊的池落躺在床上,他突然想,如果当时他陪伴在他身边,或许结果不一样呢?
…他不会死。
他不会那么痛苦。
他还能看见他。
他还能叫他一声“阿落”。
5刀共循环了189遍,池屿总算是处理好了意识空间的问题。
温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出意识空间的,只觉得心好疼好疼…疼得快要死掉了。
「进度条」停在最后。
“阿落死了…”
“我知道。”
温迪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他说他好疼,好疼好疼…”
“你冷静一下,这是已经经历过的,不要为过去所共情。”池屿扶额。
明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不过有些人需要更长时间来接受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人生就如同在梦中短暂度过,我们所追,求的是一种超脱现实的态度。
一朝入梦终不醒,繁华落尽一场空。
临死前的池落淡淡一笑,画面最后一转,黑漆的空间内,两个不知是池霖还是池落,总之就是商讨了什么。
“看到了吗,那就是导致我弟暂时看不清的源头,另一个他。”池屿解释道,“触碰到心底最深处而不敢面对的自己,这是对他的反噬。”
温迪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应该是消散了一个,在前方长椅上,池落低头坐在那,距离不远,还能听见他在唱着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恍惚间,池落像是看见了什么,他缓慢抬起头,想伸手去触碰,却发现只是虚影。
温迪自然是看见了,是一位…美丽的女士,看样子是池落很重要的人。
虚影坐在池落身旁,望向黑漆的天空,温柔的嗓音响起。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池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愣愣喊了一声,“妈…”
虚影唱完,回眸看了一眼,便轻笑一声悄悄指着某处问池落, “那边就是小阿落的爱人吗?”
“…?”
池落听着也不由看向虚影所指的方向,温迪正在走来,同他打了声招呼。
“温迪…”
温迪很是自然牵起他的手,虚影看着他俩,什么也没问,也没反对,只是摸摸池落的头,说了一句。
“好,妈妈看到小阿落能幸福,这就足够了。”
真实的触感消失了,随着虚影的消散…
池落感觉这就是一场梦,一场没有结尾的梦。
玻璃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池屿告诉温迪,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