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节自习课过去了，林博让各科代表开始收作业，钦点纪律委员坐台上守纪律就回了办公室。
“阿易，怎么说？”程砾迫不及待回过头打探。
沈易身上裹了点寒风，坐下后，才回道：“没说什么，具体的问张佳。”
张佳就是文艺委员，个子高挑，歌舞皆不会，刚分班那会她本来想当学习委员的，结果被王杨给截胡了，林博安抚她，就把没人争的文艺委员给她。
哎，文艺委员八百年不被人记起一回，刚万主任喊人的时候她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文艺委员。
迷迷糊糊开了个会，又迷迷糊糊要准备节目，班上的人见她回来了，七嘴八舌开始问，一到要选人去表演了，都不吭声了。
张佳脑子疼矣。
下课铃一响，张佳站起来：“麻烦各位有什么才艺的，来机会展示了啊，不容错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想想，要是一会成名，以后在学校可不得有帅哥美女拥之，快来报名啊！”
“张佳以后我开公司就请你来做销售！”朱涛调侃。
张佳接住玩笑：“没个百八十万休想啊！”
吹了两句牛，张佳目光转向跟沈易说话的程砾：“石乐，传闻你会古典舞，要不来试试？”
班上还没出去溜达的人转头而视，一片哗然。
程砾本来还在说沈易会钢琴，没想到火被拱到自个身上来了。
朱涛从前排吹了声口哨：“哟西，没想到我们石乐大大滴给人惊喜啊！”
许昕抿唇憋笑，半个身子都在颤抖。
程砾一本书飞过去，扭头问：“张佳你哪听来的？”
张佳打了个哈哈：“就传闻，传闻。”
顾初也是吃惊，又想到许昕没说完的那句，原来是古典舞，她趁机略带讨好找话题凑过沈易身边问：“他真的会吗？”
沈易右手转着笔，还没回答，前边炸雷：“许昕是不是你！”
许昕从憋笑到放声大笑，笑了会，才说：“为班级献身，石乐，是你的荣幸。”
“滚——”
原来真的会。
顾初想。
打打闹闹，上课铃响，起初还有点叽叽喳喳，后边老高来了趟，让程砾去抱卷子，接着班上全是刷题的沙沙声，几乎没人再想晚会的事。
再提晚会是在一周后，张佳不得已跑到沈易面前：“班长，马上要让交节目单了，都不报名，我说话他们根本不听。本来我想着报个大合唱，可是学生会那边说已经很多班级报合唱了，不让报了，你看要不号集班委，我们排话剧？”
沈易正选完英语一道选择题，勾了个b，猝然抬头，拧眉：“什么话剧？”
张佳瞧有商量的余地，立马搁许昕椅子上反坐对他说：“我想的是白雪公主，多经典，多有趣啊。”
沈易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可能。”
张佳急了：“班长，别介啊，不然到底要怎么搞嘛。石乐又不愿意舍一人为全班上去舞一曲，我也很难办啊，我这就去找林哥，我引咎卸任。”
程砾听不下去了，一脸牙疼地插嘴：“佳妹子，我实话和你说，古典舞呢我就只学了半年，而且还是十岁的事情了，你别被许昕那货误导了，我真不擅长。”
张佳苦着脸：“算了，都不想上去丢脸，我只好跟林哥反应了。”
她走时，许昕和顾初正好上完厕所回来，许昕正说着李精光最近新出的找人朗诵政策。
李精光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现在每节课开火车让人起来朗读英语文章，有时候是书本上的课文，有时候是高三周考的优秀作文，有时候是其他卷子或者周报的文章。
“李精光就是想一套做一套，那谁都能练成语感那东西么？真服了，诶张佳怎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们擦身而过，许昕不解地坐下。
程砾呵呵了声，斜眼睨她：“还不是你，给了人希望又让人失望。”
“程石乐，你好好说话，再这么说，本小姐打掉你牙。”许昕特不耐烦程砾的阴阳怪气。
程砾撇嘴。
顾初也好奇，问她旁边还刷题的同桌：“同桌，文艺委员怎么了？”
沈易头也不抬：“五四晚会的事，要我们班委排白雪公主话剧。”
顾初在心里给张佳竖了个大拇指，不过沈易的确适合演王子，她想象着他一身燕尾服，领子上打个蝴蝶结，深邃的眸深情款款对着吃了毒苹果的公主说：“我可以——”
“同桌，你傻笑什么呢？”沈易已经做完英语周报了，侧头就看见他同桌带着傻气的笑。
顾初想象破灭，觉得沈易更适合演恶龙。
不过她嘴上却说：“我觉得你还挺适合演王子的。”
沈易：“……你演公主，我就去。”
顾初：“那不成，我喜欢恶毒皇后。”
要让她演反派，就不喂毒苹果了，直接一刀咔嚓了她，免得夜长梦多的。
沈易见他同桌还挺一本正经，顿时也无语了。
上课铃响，外边流浪的学生也不舍地回到了座位上。
林博是过了五分钟到达教室的，张佳起身和他说了些事，俩人眼神不断飘向沈易。
又过了五分钟，张佳回了座位，林博咳了两声，预示有话说，不少人不由自主抬起头。
“那个，听文艺委员说大家都挺害羞呢。”林博说，“你们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多绽放自己的风采嘛，是吧，班长！”
被莫名其妙点名的班长抬起懵逼的脑袋。
“看看，我们班长那张脸光搁台上一站，都有不少女生鼓掌。”林博赞叹完，底下一片松动。
沈易脸色逐渐木然，他不知道林博葫芦里卖什么药。
下一刻，林博说：“班长就牺牲下，搞个节目怎么样？”
沈易转着笔，不羁说道：“林哥，我靠成绩吃饭，不靠脸。”
“吁”班上有人长嘘了口气。
林博：“偶尔一次例外嘛，我再把石乐拨给你伴舞，怎么样？”
“哈哈哈哈，我看成。”朱涛不嫌事大。
程砾炸毛：“林哥，你又哪听的？你绝对在班上有线人，我伴舞，阿易他不给我两拳都是好的了。”
林博闷笑两声，最后说：“就这么定了，班长你找个人和你一起，节目必须得两人及以上才成。”
说完，不等沈易反驳，林博跟条泥鳅似的溜之大吉。
沈易单手捏着指节，咔咔作响，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妙，兴许是讨厌这种强制的安排。
顾初有点感同身受，以前他们学校搞体操比赛，她硬是被安排到中间，那种感觉就像孙悟空戴紧箍咒，浑身不得劲。
“同桌，我相信你可以的。”顾初安慰。
沈易侧目盯着他，右手指节捏完了，现在是左手指节，顾初被盯得毛骨悚然，试探问：“怎么了？”
沈易倏而展颜微笑：“同桌你会唱歌吗？”
上周五还没轮到她唱歌，这姑娘就喝麻了。
顾初眯眼，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有点危险，但也很诚实回答：“会。”
沈易点头：“成。”
之后无话，顾初茫然极了。
等下了晚自习，三人即将分道扬镳，沈易神神秘秘拉过顾初，让程砾在另一边等着。
程砾起先嘘了声，后立着耳朵想偷听。
“同桌，你也不忍看我一个人受苦吧？”沈易把她拉到一棵树下。
树影婆娑，车流不息，夜风轻拂脸庞。
顾初看沈易的眼睛，里面只有自己。
她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沈易接着说：“你回去选一首歌吧，我弹琴伴奏，你唱歌。”
顾初瞬间懂了，沈易是要拉她一起去表演节目。
顾初思忖片刻，其实她不喜欢上舞台，但是如果和沈易一起的话，感觉，应该也不会差。
“其实也不一定被选上，我们可以落选的。”沈易以为她不愿意，柔声解释，如果她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没想到顾初点头：“同桌，如果要做，就做好吧。我还没在任何事情上落选过呢。”
沈易怔了两秒，随后也笑了。
少年润朗的笑声被风揉碎，密密麻麻砸在少女心尖，青春的悸动来得悄无声息，又声势浩大。
*
张佳得到沈易的节目表演时，简直不敢相信中又松了口气。
“不过班长，学校有钢琴么？”张佳迟疑问道，常中高中部没有音乐课之类的，所以她并不了解。
沈易颔首，淡淡回答：“有，艺术楼有间钢琴室。”
张佳“哦”了声，放下心来：“那我等下就给学生会的说。”
等沈易一走，张佳和同桌叹道：“没想到班长还挺多才多艺。”
同桌凑过头看张佳手里的纸：“歌曲《晴天》，钢琴演奏：沈易，唱歌：顾初。”
“顾学霸？”同桌惊愕。
张佳弹了弹纸片：“这就是学霸都和学霸玩，不知道上帝给他们关了哪扇窗，智力高就算了，还会才艺。啧，我简直是来人间凑数的。”
听到后方的感叹，涂月摘抄名句欣赏的笔戳进了纸里，她面色阴郁。
自从上次贴吧流言后，她已经很久没碰见李甜那几个了，她们好似不找顾初的麻烦了。
涂月心中更是愤然。
*
自从俩人要搞节目，林博特地允许他们晚自习最后一节课可以去艺术楼练节目，程砾见他们光明正大旷课，甚是羡慕。
许昕凉凉刺他：“给你机会不珍惜，现在怎么着，后悔了吧？”
程砾翻了个白眼：“你那是给机会？你那是坑我！”
俩人怼得兴起，万主任悄无声息降临，一人给了一个栗子。
万主任瞧着空着的位置，有点不爽，本来高二就比较紧张了，还搞什么晚会。他垂眼看着外边的这个桌子便利贴写了梦想，略感欣慰，里面那个呢，便利贴光秃秃的，他又很快皱起了眉。
早和林博说过，沈易这狂傲的性子还是需要敲打敲打的。
需要敲打的某人正用纸巾擦拭着钢琴，顾初在外面看着其他音乐器材室的人要多些，没人想到弹钢琴，他们倒是落了个安静。
“好像大多数都是高一的。”顾初喃喃道，刚才他们路过操场还看见两个班在练大合唱，激情纷扬的。
沈易擦完钢琴，嗯了声，手放在琴键上开始找感觉。
他已经很久没碰过琴了。
秦婉很喜欢钢琴，连着他也学了三年。
一串轻扬的音符把顾初拉回正途。
钢琴教室的座位呈U型设计，中间放着架古老的钢琴，琴声如潺潺流水。
白炽灯下，少年轮廓硬朗带着特有的锐利，专注而倾注情感时，骄矜自信。
他手指细长，在琴键上宛若跳舞，灵活利落。
林博说得很对，沈易光是站在那就能吸引所有的目光。
试完音，沈易停下手，碎发下那双如点漆的眸子抬起看怔愣住的顾初，薄唇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他说：“帅吧？”
顾初下意识点头赞同，过后缓过神又默默吐槽沈易自恋。
再后面又觉得沈易在自己面前有些不同了，他极少说这样的话。
正式开始练嗓，顾初咳了两声。
她以前的学校也有一些晚会活动，有一次他们班大合唱，曾志远听到她的声音，当场惊呼：“顾姐，你不去当歌星都可惜了。”
顾初的嗓音很有特点，平时说话温吞略软，唱起歌来又是另一番滋味。
嗓音温柔轻灵，像叙述着悠远的故事，叫人听了如沐春风，治愈舒缓。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她手里拿着手机，盯着歌词，一字一句唱着，丝毫没注意到沈易时而对她投来的目光。
若是盛夏，阳光正好时，他们此刻从窗外看就是一幅画。
一幅不可多得的青春盛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