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那天下午开始艺术楼极为热闹，高一高二每个班都有节目，筛选时分成了两拨，顾初他们在第二拨晚自习的时候去参加选拔。
对于这种表演，虽然之前顾初说要做就做好，但也不到非要选上的地步，总的来说，可有可无，并不紧张。
沈易就更别说了，选不选得上都没关系。
偏偏皇上不急，太监急，这个太监就是程砾。
太监不知道从哪张罗来俩必胜手链，一打下课铃转过身张嘴就来：“来来来，一人一条，小卖部新进的货，我这还是托关系预留的呢！戴上它，你们俩今晚必定所向披靡，闪瞎在场所有人的狗眼！”
顾初低头看那条用红绳穿着，中间一块圆银牌，“必胜”两个字刻得非常有个性，他不说还看不出是两个什么字，算不上丑，也绝不好看。
“程石乐，你这红线好塑料啊。”许昕反坐过来，拿起顾初桌上那条“红线”，反复看了下，乐了。
沈易食指挑起粗糙甚至反光的红绳，嘴角抽动，迎着太监，不，程砾“快夸我”的表情，他不想直白地打击程砾的审美，换了个切入点说：“我和同桌前一秒戴上，后一秒万主任就来了，你信不信？”
万主任抓早恋的，可谓听风就是雨，草木皆兵，放学后一男一女走在操场上散步都得抓过去审讯半天。
有些班甚至都不让男女同桌，理重班么，老师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先入为主，女生少，再加上大家成绩都挺好，认为都是书呆子，不会把心思放在其他上边，也没那么严格。
程砾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但他好不容易买来的祝福岂不白瞎，于是他灵光一闪：“要不顾学霸把它当头绳，阿易把它戴手腕上，哎，我可太聪明了！”
沈易：“……”
顾初：“聪明是聪明，程同学，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短发根本扎不起来？”
“哈哈哈，程石乐，二缺！”许昕总能抓住每一个点抨击程砾。
程砾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下去了，开怼：“再大声点，需要我给你拿个喇叭么？”
眼看前面俩人开战了，顾初憋着笑，扭头问：“戴么同桌，藏在衣袖里就好了。”
顾初自认为是个有良心的人，不想辜负程砾的好心。
沈易捏了捏红绳，也笑了声：“那就戴吧。”
两人到底还是戴在了手腕上，校服袖子一笼，只有抬手的时候若隐若现。
走到熟悉的小花园旁时，顾初想起了前几天对李甜的挑衅，照理说，李甜那性格应该早来“教训”她了，可好几天都没动静了。
她不由得看向小花园的位置，依旧是光亮微弱，不知道学校是不是晓得这片是情侣约会胜地，安摄像头都不安多几个路灯。
也不知道摄像头安好没有，隐藏得好不好。
不知道李甜是不是发现了这安摄像头了，暂时没找到好地方收拾她，才静候着。
那李甜还会选哪些地方呢。
好像常中就艺术楼这片松泛点，再加上他们最近都要往这边来练节目，不过有沈易在，的确难找到下手时机。
其实顾初也不完全是表面看的那么柔弱、逆来顺受，厌烦到极致，她也会主动出击。
她想得简单，只要能录到李甜欺负她的场景，闹到万主任那，一切就能得到解决。她不想遇到李甜时提心吊胆，也不想看见李甜阴狠、想把她拖进沼泽里的目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琢磨得太投入，顾初不知不觉和沈易已经走到了艺术楼的阶梯教室。
教室里人满为患，热闹非凡，她和沈易一走进去，嘈杂声反而减弱了。
顾初眼睛一扫，发现大家跟鹅似的，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注视他们。
不知道谁大吼了声：“艹，沈易还真来了啊，还以为是李光那小子吹牛！”
接着一片嗡嗡地讨论声。
顾初叹了口气，跟着风云人物就是有被观赏的烦恼。
沈易也不喜欢被人这么看着，垂头看了眼他同桌，他同桌那脑袋恨不得缩到脖子里，他又笑了。
两人随便选了靠边的位置坐下，屁股刚挨着板凳，学生会有个女生走来问：“你们是钢琴表演，我们没办法把钢琴室那台搬过来，所以这会我们就先和你们去钢琴室，看你们的表演。”
顾初和沈易都没意见，到教室坐下没三分钟，又出去了。
她甚至能听到背后有女孩子可惜的叹息声。
哎，她同桌还真是祸国殃民。
到了钢琴室，五个学生会成员坐在了U型座位上，很正规地手上还拿了本子，估计是写意见。
沈易打开琴盖，试了下音，轻轻抬下巴，顾初就明白了，这是可以的意思。
她拿出手机，调出音乐软件里那首熟得不能再熟的歌，目不转睛看着歌词，耳朵注意沈易弹起的前奏。
虽然沈易说只学了三年，一般般，但他应该也是很有天赋那一类人，弹出来的每个音符都流畅，很好听。
只听了个前奏，学生会就有人在本子上打了个勾。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其实最后一段歌词是说唱，但顾初实在跟不上节奏，两人商量了下，决定不要说唱的那一段。
唱到结尾，沈易按下琴键，和平常一样，他抬起了头，而顾初也不自觉偏过头。
四目相对刹那，两人眼里满含柔和的笑意，仿佛和歌融为一体，默契得别人无法插进。
学生会的几人面面相觑，等余音消失殆尽，有个男生酝酿了下，在同伴挤眉弄眼中站起来，咳了两声：“同学，你们的表演很不错，我们一致通过。晚会操办得急，最近还得辛苦你们继续排练，到时候彩排我们会通知你们。”
结束了选拔，顾初和沈易慢悠悠回了高二教学楼，上至四楼，她听到了来自他们班的哀嚎。
其声凄凄惨惨戚戚，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鹅，惨叫可绕梁三圈。
等跨进教室后门，场面可谓壮观。
鹅们有的神情空洞，有的抱头痛哭，有的猛捶桌面。
见他们回来了，有人迫不及待呈报：“报——班长，我们班被万老狗突袭了，拿着金属探测仪来的，挨个搜身搜抽屉，全班36人，手机25部壮烈牺牲！”
沈易挑眉，很没同情心的庆幸手机自己随身携带。
“万老——主任，有说什么么？”沈易决定履行班长的职责，公式化问了遍。
那人还没开口，从悲伤中缓过神来的程砾朝他招了招手：“阿易——”
顾初一听这音儿就知道壮烈牺牲的手机里，有程砾的。
程砾脸上愁云惨雾，平日欢快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伤悴来：“阿易，你能否为了我去万主任那把手机偷回来？”
听到这话，顾初和许昕都认为程砾八成是疯了。
沈易伸出食指，晃了晃：“没门。”
“啊——我爸知道了非得抽死我，阿易，从此以后你就少了个知冷知热的人，你一点都不在意吗？”程砾仰天长啸。
要不是见他手机被收了很惨，许昕很想一本书砸在他脑门上，之前就说了手机少带到学校，看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沈易不受控诉，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说：“不在意。”
程砾：“……”
好一个冷漠无情的，沈易！
*
直到放学，程砾都没从悲伤中走出来，路上话都少了。
顾初不忍心，安慰他：“新的不去旧的不来，就当换新的了。”
程砾：“……”
顾初：“再不济，万主任估计也只收到高三，毕业了就会还给你的，你只是少了一年半的使用权。”
程砾：“……”
顾初：“收了手机的好处也有好多啊，比如可以静心学习，就是没办法联系同桌他们了。”
程砾：“顾学霸，你要是不会安慰，也可以选择不出声的。”
沈易走在前面，听到后边的对话，笑着转身朝顾初勾勾手指：“同桌，石乐不需要安慰，来安慰我。”
顾初不解：“你怎么了？”
沈易煞有介事地说：“安慰我同桌抛弃我后受伤的心灵。”
“操？”程砾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别说程砾了，顾初都懵逼得一言难尽，她发现她同桌还有些闷骚。
程砾像是被这句话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猛冲，勾住沈易的脖子，把他带得往后踉跄了两步。
差点把沈易反射性格斗属性给激发出来，程砾见突袭成功松了手，“阿易你真的现在变了，你知道吗？”
沈易揉了揉脖子，衣袖被程砾扯上去了些，腕骨处的红绳显露出来，红与白的冲击，缱绻无比。
顾初手腕上的那根红绳发热了般，烧得她心慌。
“程石乐，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逃命。”沈易嗓音带了威胁。
程砾怂了怂，走到他身边轻轻撞了撞他肩膀：“阿易易——”
沈易利落地抬手把程砾的脑袋勾住往下压，直到程砾举白旗投降求饶。
“阿易，畜生呐——”程砾被松了命脉，又开始控诉了起来。
三个人一路上打打闹闹，主要是顾初看程砾招惹沈易。
分道扬镳时，沈易揉了揉顾初的脑袋：“明天见，同桌。”
明天见，多美好的词啊。
*
第二天大早，估计是被万主任伤了元气，班上气氛低沉了许多。
林博守早读时差点没乐出声，虽然他也被万主任拉着教训了一会，但看到这群小兔崽子吃瘪又觉得好笑。
“班长，听说你们节目被选上了？”林博巡了会逻，站在沈易身后。
沈易扭头，回答：“嗯。”
林博：“我就说嘛，我们班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顾初同学也是秀色可餐，俩人天……”
“林哥，你这话敢当着万主任面前夸么？”沈易打断。
顾初心里冒出个疑问，这林哥怎么当的语文老师，这些成语是这么用的？
林博毫不在意，笑了笑，竖了个拇指：“总之，你们很棒哦。”
调侃完，林博坐回讲台喝了几口茶，咳了几声，早读本来就要死不活的，不少人抬头看向他。
“安静下。”林博扬声，故意逗他们，“你看你们读的是什么样子，没有一点活力，拿出点精气神来！”
“林哥，我们的精气都被万主任吸走了！”
全班被这句逗得笑开来。
林博也跟着笑，末了虎着脸：“你们还好意思说，我昨晚被万主任堵在办公室门口硬生生念了我半个小时，就说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枉顾校规。万主任收到手机，不仅要气死了，还要扣我工资。我要是娶不到老婆，各位都有责任。”
李光扯着嗓子：“不会娶不到的，我们看一枝……汪老师挺喜欢你的，帮你小试探了下！”
这下，班上彻底笑趴了，还有几个胆子大的起哄。
林博举着手，颤着手指瞪他们：“好啊你们，我还说去万主任那拿手机还给你们，看来不需要了是吧！”
“别啊，林哥——”
“李光，跪下认错——”
“我错了，林哥哥！”
全班精气恢复了，甚至还有上升的趋势。
顾初捂着嘴也乐个不停，乐就乐吧，她眼尾一扫看向沈易，发现沈易也含笑盯着她。
啊，哪来的风啊，怎么吹得人发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