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博这人最大一特点就是心软，为了那群小兔崽子，硬着头皮又挨了万主任半个小时训，拿回了他们的手机。
但拿了没立刻发给他们，而是说：“现在我知道哪些人有手机了啊，型号什么的我都做了个清单，放假再发给各位，住校生呢每周给我按时把手机交上来，走校生呢，听话搁家里啊，实在想带来，要是被万主任再逮到，没第二次机会啊。”
程砾等人忙不迭点头，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竟然转过头来说：“就为了林哥，这个月月考我一定拼尽全力，把属于我的年级第二拿回来！”
顾初垂头看着古代常识大全书，闻言点头，心平气和说：“那你得努力，我觉得你拼不过我同桌。”
“什么意思？”程砾一头雾水，为啥扯上沈易了，年级第二不是她么？
顾初抬眼看向他，认真道：“月考我冲刺第一，我同桌可不得第二，那你不是要超过他？”
别说，这姑娘长得乖，说话噎人，口气还不小。
程砾张了张嘴，最后比了个拇指：“硬气还得是顾学霸，阿易，你听到了吗？”
他扭头问沈易，沈易支着脑袋，嘴角挂着笑，一副宠溺的样子。
宠溺？
宠溺！
程砾被自己冒出来的词激起了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肩膀，他家阿易说：“我同桌很厉害的。”
程砾想扇自己一耳光，就多余问，就被兴奋冲昏了头脑！
四月下旬，处处生机，衣服数量也逐渐减少。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跑了两圈，许昕累得差点虚脱。
“每节课都跑，身体也没见着多强壮啊。”她用手扇着风，脸红得跟红苹果一样。
朱涛站在她旁边，扯着衣领道：“知足吧，还有体育课，到高三了，体育老师就得被迫生病了。”
高一他们还有美术课、计算机课这些，到高二了，课程少就算了，主课老师特爱占课，特别是英语数学之流。
到高三就更别想了，除了周一升国旗能挨着操场，就没看见过高三学子出来晃悠了。这段时间搞五四，操场和艺术楼隔着高三楼有一段距离，前两天也被学校领导禁止特大声吵闹。
高一合唱的就只能在教室里嚎。
许昕觉得也是，以后想上体育课都难，也不抱怨了，准备拉着顾初去小卖部。
朱涛也歇够了，张罗着人去体育器材室拿运动器材，有些女生想打羽毛球，也跟着去。
“许大小姐，麻烦带两瓶矿泉水！”程砾正勾着沈易准备去篮球场，见许昕就要往操场门口走出来，急忙冲她喊道。
许昕转身豪放回：“五块一瓶！”
程砾嘴角一抽：“你丫还真是坐地起价啊！”
顾初也转过身，发现沈易在看她，身边的声音逐渐远去，她只能看到沈易的笑。
懒散又轻松的笑。
许昕说是那么说，还是给程砾他们带了两瓶水。
这节课上体育课的有五六个班，人不少，围在篮球场上的人最多。
顾初和许昕一人拿着水，走到篮球场旁边，程砾他们正开始打。
不知道是几班的和他们对打，个个看起来人高马大，倒是显得他们班的男生有些瘦弱。
当然朱涛是例外。
顾初看不大懂篮球，只看见沈易把校服袖子往上撸到手肘，那根粗陋的红绳躺在腕骨处，有人传球给他，长臂一接，对方球员迅速拦截。
程砾此时和他对上眼，沈易把球扔给他。
“程砾就打球这会认真。”许昕拧开水喝了口，不眨眼地盯着那个肆意奔跑的身影，对顾初说。
顾初赞同地点头，球场上的少年和平时不一样，她想到了一句诗：“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
“不错啊，初初，学霸就是不同，一出口就很有文化的亚子。”许昕故意打趣她，亲昵地撞了撞她肩膀。
顾初笑笑，眼神追随另一个身姿活跃的少年。
现在是朱涛拿着球，对方球员有一个专门堵沈易。
朱涛把球传给程砾，双方使了个眼色，朱涛就跑去解救沈易。
沈易脱离纠缠，程砾把球扔给他：“快，阿易！”
沈易双腿弹跳，手肘一弯，再伸直时，篮球从他手中呈曲线上升，又下降落至篮球框中。
“操！三分球！常中球王，理重沈易！”程砾激动地吼了句，举起手要和沈易击掌，沈易直接击到他脑门：“嘴巴闭上！”
沈易赢了球，围观群众爆发了一阵掌声，以小姑娘为主。
顾初也拍了拍掌，正巧沈易朝这边望过来。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们年少，正大放异彩。
相视一笑中，仿若穿过了许多年，目光热忱而熟稔。
中场休息，沈易边脱外套边走过来。
有小姑娘拿着瓶水，踌躇地想要过来，没想到沈易直接从顾初手里抽出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少年清瘦，仰头间，喉结突兀，上下滑动。
“体育班的这几个不好对付啊。”程砾也站在他旁边喝水，边喘气边分析战略，汗水沿着他鬓发滑至颈部，没入卫衣领。
沈易气息也有些不稳，瞥他：“你好意思说，你那两句骚话给人逗得斗志昂扬。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对方派来的卧底。”
程砾这人打球就打球，骚话连篇，一会逗人家：“怎么回事啊，球都拿不稳。”
一会挑衅：“我们阿易科比附体，你们还是举手投降吧！”
惹得对方球员火光大增，卯足了劲攻他们。
程砾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吊儿郎当地说：“还不让人讲实话了？”
“您别实话假话了，别说话就成！”朱涛歇完了气，弯腰捡了个小石子儿丢向程砾。
沈易喝完水，外套和水瓶一起递给了顾初：“同桌，辛苦你帮我拿下，要是回教室那就麻烦帮我拿回去。谢谢同桌。”
顾初接过衣服和水：“下次请用实际行动表示你的感谢，同桌。”
沈易活动了手腕，笑道：“成。”
程砾也脱了校服，死皮赖脸让许昕拿着。
许昕嘴上损了他几句，等他转了身回到篮球场上，又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顾初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何老师们看人很准了，十七八岁的年纪真的很不会隐藏情绪。
沈易他们要开打了，顾初的肩膀被人轻轻碰了碰。
她回头，是个女生，她不认识。
“同学，请问你是顾初吗？”女生留着短头发，戴着黑框眼镜，神情畏缩，声音细小。
顾初点头：“怎么了？”
许昕正目不转睛看着球场，没注意到顾初旁边。
短发女生回答：“万主任找你有事，让我带你去教务处。”
顾初纳闷：“找我干什么？”
短发女生：“好像是有什么比赛，我也不知道，他就让我带你过去。”
顾初迟疑地打量她，短发女生似乎有些紧张，眼里小心翼翼。
“同学，快走吧。”她催促，尽力着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顾初点头，回过头把沈易的衣服交给许昕：“许昕，万主任说找我有事，你帮沈易拿下好吗？”
许昕回过神，看见了顾初身旁的女生，担忧道：“什么事啊，我和你一起去？”
顾初摇头：“不用，好像是什么比赛的事。之前老高也和我提过数学的竞赛。”
许昕：“好吧，等会食堂见。”
顾初点头，和短发女生走了。
教务处在综合楼，往高一楼那一方向，经过高三教学楼时，顾初下意识抬头看楼上。
走廊很安静，偶尔传出老师讲课的声音。
顾初又打量起前边的短发女生，综合楼和小花园是相反方向，她虽然觉得万主任突然叫她这件事有问题，但也说不准真是万主任找她。
短发女生带她路过高一教学楼，眼见往综合楼的方向，没想到她又带自己拐了个弯，往另一条石子路走。
石子路种了桂花树，还没开花，也开始抽芽了。
“综合楼是这个方向么？”顾初意识到了事情的反常，警惕地问道。
短发女生头也不回，嘴上念着：“快到了，这条路近。”
顾初站定，不随她走了。
短发女生停下急匆匆地脚步，她转了身，神情有些惊恐，吞了口口水：“就快到了，你再走两步吧。”
“到哪——”
身后运动鞋踩石子的闷声，伴随而来的还有尖细的女声：“当然是到我这，顾顾啊。”
顾初转身，李甜校服大敞，露出里面粉红内搭，校裤被她改良了下，显腿细，她抱胸站在离她两步之遥的位置，堵住了石子路的出口。
嚣张，小人得意。
顾初没想到李甜放弃了在小花园里教训她，聪明地改了位置。
可惜，她抬头看见了安在树间的黑色监控器，只要能录下来李甜动手，只要能录下来就好。
顾初忽地笑了：“李甜，你找我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李甜一愣，顾初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冷哼一声，嘴角的笑变得阴冷，很好，顾初。
顾初说完，后边有沉稳地脚步声，她回头，是两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生和她的小跟班——姚思和梅云。
顾初心里突突，但面上还是很镇定。
“带我们顾顾去个地方好不好？”李甜掐着嗓子说完，两个男生一人箍住顾初的手臂，其中一人还捂着她的嘴。
顾初胃里一阵想吐，陌生男子的气息让她慌张起来。被半拖着走，她心里也没底，李甜带她去哪，但她很快镇定，常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监控，大摇大摆带走她，肯定会被拍下来。
跟在李甜身边的梅云轻声道：“甜姐，不会出事吧，刚那树边有监控……”
李甜轻蔑道：“能出什么事，我就是教训教训她，那监控是坏的，上周被高一的学生拿砖头砸坏了。”
梅云按下心里的惴惴不安，他们把顾初带到了一间杂物室里。
踹开门，顾初就被扔了进去，灰尘刹那扬起，随着空气接触到阳光，让人看什么都看得不够真切。
顾初猛地被松开，吸了两口空气，被呛得咳嗽好几声。
李甜没等她缓过来，话都没多说，直接蹲下扬手扇了她一巴掌。
顾初被打得耳朵发鸣，李甜掐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顾初，你不是耀武扬威么？不是厉害么，不是冲我笑么？笑啊，笑啊！”
“啪——”又是一巴掌。
顾初感觉到口腔有淡淡血腥味。
她不吭一声，眼睛狠狠盯着李甜，还真僵硬地扬起一抹笑：“李甜，爽了么？是不是把别人逼在角落，用暴力和人数取胜的快感让你感觉自己很特立独行，高高在上了不起？你以为你是谁，说我该在烂泥里腐败，你才是那个烂在骨子里的人！”
“把我带回家的是你，主动招惹我的是你，最后说我害了你。呵。是啊，你妈妈是喜欢我，你尽管在她面前说我坏话，她还是喜欢我。”
“你以为你现在这副样子她会喜欢你么？不会，你自甘堕落，越自尊心强其实越自卑，以为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你以为你是谁，谁都要对不起你！”
顾初挺直脊梁，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充满讽刺与不屑。
李甜咬着后牙，怒极反笑，眼神怖人。
后面的小跟班面面相觑，姚思忍不住说：“甜姐，跟她废什么话，让他们把她衣服脱掉，我们录像，看她还嚣不嚣张！”
顾初听到后半句，桃花眼里终于显出一丝惧意。
她手撑着地面，慌乱向身后摸索，企图找到防身的武器。
她没想到，李甜不只是要教训她，更是要毁了她。
李甜慢悠悠站起来，像是没听见姚思的话，睥睨她：“是啊，我妈不会喜欢我，我爸也觉得我是累赘，老师也看不起我。那就让我们人见人爱的顾顾，感受下更热烈的爱吧。”
她的嗓音在后半句时竟有些柔情，脸庞扬起甜甜的微笑，看起来一派纯真。
真是天真的残忍。
顾初终于摸到了一根铁杠，形状像课桌下踩着的那根杠子。
李甜打了个响指，那两个男生闪着猥琐的笑朝她走来，蹲下伸手来时，顾初直接用铁杠打掉他们的手，挣扎着爬起来，朝杂物室后门跑。
男生被打得“嗷”一声叫，姚思和梅云冲出去抓顾初。
顾初挥舞着铁杠，昏暗中手臂被扯住，她直接咬了下去，用力踹另一个靠近自己的人。
不知道是谁又惨叫了声，那两男生反应过来冲过去一脚踹倒了顾初。
顾初胃里一阵疼，眼见男生又要走近，下课铃正义降临。
不远处的教室响起了椅子拖地和纷杂的脚步声。
李甜极不甘地撤退，留下那句：“顾初，算你走运。”
之后，杂物室的门“哐当”被紧紧关上。
没有窗子，没有光。
顾初浑身颤抖起来，身上的疼痛把她带回了小时候。
“小初，我是爱你的，你怎么总是不听话呢？”
“小初，过来，过来啊——”
“啊——”顾初松开铁杠，刺耳地落地声，她终于忍不住抱住头尖叫。
她还是错了，她低估了李甜的疯，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她以为自己能够解决，没想到把自己逼成了这样。
她只是想好好站在阳光下，只是想向上增长。
为什么都不放过她，只有她好欺负吗，真的是她好欺负吗？
不，不——
“嘭嘭嘭”杂物室的门被人疯狂敲响。
顾初浑身冰冷，汗流不止，她紧紧蜷缩着身体，祈祷耳朵里不要再有那恶心的声音。
“砰”门被人狠狠踢开，沈易着急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这一刻，他是她唯一的光。
她眼睛朦胧，在沈易跑来时，脑子里存有的清醒让她抖着嗓子厉声阻止：“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