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走近沈易,还没来得及说早,她头顶投来一抹阴影,接着温热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也是一刹那,顾初僵住了。
她和沈易不是没有一些较为亲近的触碰,可现在她就是僵住了,胃里翻涌一股不适感。
而沈易收回手后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另一只手从兜里摸索着巧克力出来摊在手心:“给,前桌。”
“阿易,区别对待啊!我的呢?”程砾顿时不干了,双手伸入沈易衣兜,一阵翻腾被沈易扼住了手腕:“没了。”
程砾特吃味,啧啧抽回手:“衣不如新衣不如新呐!”
这番酸言酸语得来的是沈易的一巴掌。
程砾捂着脑袋跟尖叫鸡一样尖叫:“阿易,谋杀,谋杀!”
沈易不管他,回过头含着笑说:“回神了,前桌。”
顾初垂着的眼像生锈了的铁珠子,迟缓而钝地转到他脸上,嘴角勾起一抹不自然地笑:“好。”
沈易多看了她两眼,程砾缓过神来勾他的脖子:“再不走迟到了!”
程砾风风火火勾着人朝前走,沈易要问的话吞下喉咙,一拐肘捅到他胸口:“松开!”
程砾捂着心口,状似不可置信:“阿易,阿易,你不要我了吗?”
说着,他还用手扒拉沈易的手臂,被人给挥开:“对。”
“oh no!”程砾仰天长啸,顾初扶了扶额,简直没脸,前边有零散的学生朝后看,她找回了平日的状态,默默往一旁挪动,浑身上下写满“我和他们不熟”。
沈易侧头就看到了顾初的小动作,噙着恶劣的笑拉住顾初的小臂:“逃不过的,前桌。”
本着开玩笑的态度,沈易没想到顾初反应极大地挥开了他的手。
指尖留有余温,他停住脚步,像被浇了冷水冻成的冰雕僵立住,笑容凝固,目光聚焦在顾初身上,对方对上他的疑惑,从刺激的反应中回过神来,慌张片刻,堪堪开口:“我……”
她说到这似乎难以启齿,磕绊了许久都没吐出下个字。自顾自演戏的程砾走在了前边,还没发现两人被他甩在了后面,等他发现后转身冲他们喊道:“你俩干什么呢?真想迟到啊,怎么这么磨蹭!”
程砾拯救了这会的顾初。
沈易敛目,神情困顿,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唐突到了顾初,虽然他们昨天才拥抱过,但也不代表可以随便去拉人家手啊。他有点懊恼,又有点担心,顾初今天的状态跟昨天天差地别。
气氛一时微妙,三个人中有两个都心事重重,程砾依旧没心没肺,路过荣誉榜时说又要换波人了,但换不换人都跟沈易关系不大,他常年驻扎在榜首。
教室里依旧有股早餐味,顾初垂着头拖着步子回座位。
“哟呵,今儿许大小姐挺赶早啊。”程砾把背包扔在桌面上,冲许昕调侃。
许昕吃着饼,懒洋洋瞪了他眼:“是程大傻逼来得太晚了。”
程砾抽了抽嘴角,这丫头还真是寸步不让。
他扭头准备和沈易说话,沈易直接睨了他眼,眼里写着满满“别跟我说话”的神情。
程砾闭了嘴,他家阿易这会怪凶的。他跟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似的,时不时瞟旁边的人。
沈易食指有节奏地瞧着桌面,视线落在顾初后脑勺上,许昕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蔫蔫地回了两句,许昕没了兴致,没再找她聊天。
今天早上是李精光的早读,吼了两嗓子让他们好好早读,开始了巡逻。
“我说沈哥,你现在是彻底不把咱英语当回事了吧?”李精光巡到后排,眼镜片反着光,背着手叉着腿站在沈易后边,语气不善。
早读过半了,沈易的英语书保持着同一页,人呢,还特爱出神,想不注意都难。
程砾挺直了脊背,念单词的声音更大了。
同桌都这么自觉了,但沈易一点也不,慢悠悠翻了一页书,转过头,还十分礼貌地回答:“老师您看错了。”
李精光:“你以为我瞎?”
沈易:“我瞎。”
李精光:“……再这样,就给我站起来读。”
程砾憋着笑,早读的调调都带着笑腔,等李精光一走,他默默举了个拇指:“阿易,牛还是你牛。”
沈易脸少了表情,漫不经心读着某页的范文。
程砾敏感地感受到什么,他将书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脸,悄悄侧过头小声问:“阿易,阿易,你怎么了?”
沈易瞥了他一眼:“没事,好好早读。”
程砾“哦”了声,他家阿易有点奇怪。
等中午吃饭,程砾终于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奇怪。
他看着顾初打了三个菜,一个炒土豆一个炒青菜一个炒胡萝卜片。
“我去,顾学霸,你要修行啊?你不是挺爱吃肉?”程砾瞪着眼看她盘里的菜。
顾初纳闷地戳了戳饭,心不在焉抬起眼皮:“随便打的。”
没有开玩笑,也没和他逗哏,他觉得顾初变了。
许昕也有同感,顾初以往上课都全神贯注,没什么能让她分心,可早上上课,她竟然看见顾初在发呆,还反过头问她老师讲到哪一页了。
太不寻常了,许昕和程砾对视上,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
沈易没说话,却把他们的行为都纳入眼底,敏锐地扫视顾初,右手手背一小块红痂吸引了他的注意。顾初没看他,沉默地吃着饭,吃到最后饭只少了1\/3,菜只有土豆丝和青菜动了四筷子,胡萝卜一点没碰。
午休的时候,顾初也早早趴在桌上睡下。
沈易倒睡不着,他想问顾初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受伤了,为什么不开心。没找着机会,情绪沉甸甸压在心口,他也没了心思做题,悄然起身去了校医室买了两张创可贴,回来的时候动作极轻地放在顾初手臂旁,做完这些,他才趴在桌上,下巴枕着手背,目光朝着顾初的背,思索着思索着困意来袭。
10月的北方已经开始降温了,再不如盛夏的炎热,早晚凉风习习。
顾初在铃声前醒了,被噩梦吓醒的。醒后也没什么动作,睁着眼望着窗外,视线落在天空某朵造型独特的云上。
她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想了,自我恢复的过程她会将大脑放空,就像清理内存,清理完,再好好归纳该做的和不该想的。
午休结束铃声打响,脑子的钟被敲响,她立刻回魂,整理好心情,微笑着自我打气:“认真学习,天天向上。”
话毕,余光扫到了桌面上多出来的物体。
手背上那被她忽视的伤疤在仿佛也看到了创可贴,竟隐隐泛疼起来。还真是,没人注意的时候坚强得过分,一旦有人注意,就矫情地觉得心痒。
顾初怔然片刻,指尖已经捏住了薄薄的创可贴,喉咙一哽,心口也酸酸胀胀的。小心贴上创可贴后,她从兜里摸出早上沈易给的巧克力,撕开一颗塞嘴里,甜腻的味道充满口腔,带来新的力量。
巧克力还没在嘴里化完,她扭过身子,在沈易桌角也放了一颗,刚刚好压在桌角有标签的位置。
沈易还埋着头,头发浓密,隐约能看到后脑勺的发旋。
“谢谢你,沈易。”她哑声说,不敢惊动他。
“阿易,上课了。”程砾迷迷糊糊撑着身子起来,眼皮沉重得不像话,第一节课是化学课,一枝花已经走上讲台了,他摇了摇身边的人。
沈易皱着眉头从臂弯里露出惺忪的脸,刘海凌乱,他看了眼讲台,无意扫过桌角一顿,整个人彻底清醒。
他坐直了身体,捏着巧克力,朝前面望去。
少女正抽着课本,手背上赫然贴着他给的东西。旁边的人和她说了句悄悄话,他看见她的肩膀稍微耸了耸,是在笑。
沈易挑了挑眉,嘴角也荡出一抹笑。
这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