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收拾东西,孟庆丰开车到机场,坐在飞机上,周围并不安静,有回家过年的上班族,有嚷着饿的小孩,有打着电话的商人,还有飞机自带的轰鸣声。
顾初闭着眼靠在窗子上,孟馨和她坐一起,其他三人坐一起。
孟馨吃着面包吸溜着牛奶,边嚼边再次问她姐要不要吃。
她姐摇摇头,一副不想多说话的疲惫模样,她有眼力价地闭了嘴,自己哼哧哼哧吃完早餐戴上眼罩睡觉。
顾初在孟馨遮住眼的时候睁开了双眼,她拿出手机,上边的未读消息还有沈易昨晚发的那句有家蛋糕店的蛋糕好吃,生日那天带她去吃,以及一句晚安。
顾初动动手指想回消息,走来的空姐已经开始提醒把手机关机或者打开飞行模式了,她想了想,沈易还在睡觉,发消息兴许会给人吵醒,作罢把手机关机了。
飞机起飞时,顾初正准备闭眼,斜面的目光却直直落在她身上,强烈到无法忽视,但她并不想知道是谁在看她,亦或者她知道是谁,只是觉得恶心,不想看过去。
她皱着眉强迫自己闭眼,嘴角下撇,表现出不开心的样子。
三个小时的飞程,下飞机到渝县隔壁的市区,他们要转车去渝县。
冬天的南方就算太阳出来也毫无暖意,似乎就是个摆件,潮湿阴冷的风扑了顾初一脸,周围来来往往都是熟悉的方言。
“回来老回来老,刚到,今晚上整两口涩!”
“哎呀,莫在这给老子吹壳子,你那点本事我还不懂咩?”
“小妹小妹坐不坐车,去哪嘛!哎呀,走嘛!”
……
打到车后,她盯着窗外,看着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记忆如同倒带一帧一帧回放在大脑里。
顾初听见顾蓉问顾颖是不是很久没回来过了,又问他现在这变化大吗。
顾颖说话她就算不在意听也能传进耳朵里,她听到他极其伪善地回答:“是有很久了,之前奶奶去世没时间回来。变化是挺大的,城南都开发了,以前就城区看起来大点。”
“是啊,我也是去年你奶奶去世了回来多看了几眼,差点认不出回家的路。”顾蓉状似感叹,顾初觉得虚伪的不只是顾颖,还有顾蓉。
把她丢在渝县,不管不问,顾蓉是心狠的人,就算是对她有过一丝的良心不安也只是有一丝。
顾初觉得没意思极了,拿出手机给沈易回消息。
手机刚把飞行模式关闭,信号还在恢复中,点开微信转了几圈,弹出来的红点是沈易发的早安。
这一刻心有所归。
她也是有人随时随地在乎的。
顾初回了个早安,以及说那个蛋糕店的事,她说等她回去,他们就去吃蛋糕。
回到乡下,顾初意外发现哑巴寡妇不在了,听湾里的人说,她又嫁人了 ,这次是城里的富商,说她下半辈子不愁吃喝了。
顾初有那么瞬间安心,她对哑巴寡妇很有感激之情,外婆去世后,她跟哑巴寡妇比划着自己要走了,让哑巴寡妇自己照顾好自己。
顾初当时还把自己零花钱给了一半给她,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希望她过得幸福快乐,不再受人不公平对待。
顾蓉他们围着老房子转了几圈,和孟庆丰商量着要不要把它重修一下,以后回家了还有个归处。
孟馨蹲在屋檐下吃薯片,咔嚓作响,放眼望去,田地荒凉,竹林密布,风一吹沙沙响,到了晚上还有点吓人。
她余光无意一扫,瞥见那个讨人厌的表哥盯着她姐看,顿时蹙起了眉头站起来要往她姐身边去,没成想还有两层阶梯,一脚踩空,勾着背往前冲,直接冲她姐身前去了。
顾初本来看风景好好的,被猝不及防一撞,手机摔了出去,发出声响。还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去接住孟馨,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稳住了人,自己脚下在冲击下往后退时又踩中了颗乱石。
身子一边一矮,脚脖子被扭到了。
顾初脸色瞬间变白,咬着牙嘶了声,孟馨左手上还抓着剩小半的薯片,听到倒抽冷气声立马站直身体,慌忙急切给她姐道歉,扶住她姐去屋檐下的椅子上坐着。
顾颖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瞧着,等顾蓉他们从老屋后面转过来时才抬脚故作关心大声道:“小初没事吧?拐脚了?”
顾蓉闻言蹙眉,快步到顾初面前,问的却是孟馨:“怎么了?”
孟馨泪眼汪汪:“我给姐脚撞拐了!”
视线下移,顾初的脚踝红了一片,顾蓉蹲下查看:“孟馨你一天毛毛躁躁的,能不能省点心?小初这脚去不了山上给你外婆烧纸了,你就坐在这吧,我们去上个香回来带你去城里上点药。”
顾初忍着脚踝钻心地疼,忽略了之前顾颖的动作,自然也没看见她在点头的时候,对方勾唇阴沉无声笑了。
等他们上山去了,顾初擦着手机的脏污,刚才孟馨捡起来递给她时,都不敢说话,唯唯诺诺地缩着肩膀,像个做错事等被收拾的小孩。
她叹了口气,幸好手机还挺牢固,没给她摔得开不了机。
就是可惜了不能给外婆上香,打开的堂屋长时间没人住露出破败颓丧的气息,木桌被虫啃噬得坑坑洼洼,上边摆着外婆一张黑白照。
顾初一瘸一拐忍着痛走进去,伸手抚上照片,隔着玻璃摸上外婆的脸。
外婆年轻时是个脾气很火爆的人,爱笑,一笑一脸褶子。
“外婆,你在那边还好吗?我现在挺好的,学习成绩排在前头,遇上了几个朋友,还有个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我,孟馨很乖,我对妈妈怨言淡了很多,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好歹是我妈妈,但是我做不到敞开心扉。外婆,我也做不到对顾颖有好脸色,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她轻声细语念念叨叨许久,久到一场大风刮过,吹得两扇木门咯吱咯吱响,欲关不关的,一阵牙酸。
顾初收回僵硬的手,正打算坐回屋檐下的椅子上,木门被人用力彻底推开。
顾初扭头,和顾颖阴冷猥琐的眼神对上。
“小初啊,我回来找你了。你看哥哥多心疼你啊,这么久了还念着你,真舍不得啊,以前就在等你长大,现在我们小初长得可真好看,不得给哥哥吃点甜头?”他说话依旧瓮声瓮气,语调拖长,尽显恶心黏腻。
顾初忍住胃里的翻涌,眉眼狠戾:“滚!”
顾颖神色未变,走进去挡在门口:“小初真是令我伤心,我对小初可不一般。”
卑鄙无耻,顾初越听越恶心,身体抑制不住地发颤,她到底还是害怕的,不像面对李甜和涂月她们那样冷静,她咬着牙脸颊颌骨凸显,她像是对抗敌人的猫,全身上下都竖起了毛,企图吓跑敌人。
可顾颖眼里的癫狂扭曲却越浓,他在看小动物生气,从小的施暴欲快从顶端喷发,等把小动物折腾得奄奄一息才是真的令人心情愉悦。
嘭,他背过的手关上了木门。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棂,顾初大骇,顾不得脚踝就要往后门跑,顾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一拽,一推,她倒在了地上坐着。
长久没打扫的地方灰尘太多,纷纷扬扬扑向了她的鼻子,顾初被呛得咳嗽起来,此时顾颖也趁她不注意扑了上去。
顾初瞪大双眼,再也忍不住尖叫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女生的力气哪有男人的大,顾颖早就准备好的皮带一抽,把她双手禁锢高举捆上。
顾初蹬着腿,手臂用力挣脱:“你这是在犯罪,犯罪你知道吗?我要报警,我要告你,滚啊!”
试图用法律唤醒顾颖的良心,没想到只能换来他更加肆掠地笑:“去告吧,我的小初,我想把你锁起来关在屋子里,天天……”
“滚滚滚!”顾初尖叫,用濒临死亡地力气去挣脱。
顾颖也被惹怒了,啧地一声,皮带捆好了她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顾初踢到了桌脚,上边外婆的遗像嘭地倒了。
“你看,你外婆都在祝福我们,小初,别怕,我疼你,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打你了,只要你听话,听话啊。”他状似眷恋地抚摸她的脸,手就要往下伸。
重合的绝望再次覆灭顾初,她怒睁着双眼,好看的眸子积满了泪水,恐惧遮挡不住,手腕用力过猛破了皮血痕骤起。
“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们有血缘关系的啊,我妈她们等会就回来了,你难道真的想坐牢吗?”她颤抖着声音,努力为自己争取时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顾颖面部狰狞:“我不怕啊小初,坐完牢我继续找你,你去哪我都找得到,我看见你和那两个小子走在一起了,到时候我要告诉他们,你是我的。”
“姑妈他们遇见了其他亲戚,那家人说请他们吃饭呢,不会很快回来,我们有时间呢,小初。”
顾初仿佛当头一棒,什么时候,顾颖跟踪她?
令她更恐惧的是顾颖跟影子一样纠缠不散,她真的怕了,手腕挣扎出了一点空隙,她用尽力气要从那点空隙钻出来,同时泄了脚下的劲。
顾颖以为她终于服软没力气了,着急忙慌扯她衣服,顾初看准他放松警惕这一刻,猛抬膝盖,没收力顶在他私密部位。
顾颖当场变了脸色,捂着倒在一旁,危急情况下,肾上腺素飙升,顾初竟是感受不到脚痛趁机麻溜地爬起来,手腕也终于争取到了空隙一只手挣脱了出来,由于顾颖挡在了堂屋门口,她找准后门方向,蓄力跑了两步,顾颖也迸发了新力量,忍痛拽住顾初的腿。
顾初被绊住,往下倒时摸到桌上的剪刀。
顾颖见成功了,也缓过了疼劲,骑在她身上,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顾初被打得脑子嗡嗡作响。
接下来是第二巴掌第三巴掌:“让你跑,小时候就是那样长大了还是这样,我对你不好吗?贱人,让你跑,跑啊!老子这辈子就要你要定了,我要一直跟着你,一直跟着你!”
顾初被他扇得发晕,力气也逐渐减弱,顾颖再次撕扯她衣服:“妈的,冬天就是不好,什么衣服。”
他最终放弃衣服,转而直接去撕扯她裤子。
顾初握紧了手里的剪刀,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刺进了他的脖颈。
鲜血喷涌,顾颖停止了侵害,捂住脖子,血液从他手缝中流淌。
顾初被吓呆了,她眼睁睁看见顾颖倒在她面前,朝她伸手没一会又掉了下去,那张脸不可置信,瞪着眼死不瞑目。
剪刀落地发出清脆地声响,将她惊醒,她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下意识去找手机,手指颤抖地拨电话:“喂,120吗,我我我……”
事件发生太快,寂静的山村出现白色的车闪着灯,尖锐的声音告诉所有人——出事了。
在半山腰被拦住叙旧的顾蓉也被这声音惊住了,孟馨本就待得无聊,有机会就说:“妈,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说话一溜烟跑了,顾颖说是要去山上转转,她听她姐的话没跟他一起去,这会蹦蹦跳跳往山下去,却不是想看热闹,只想和她姐多说说话。
走到老屋,孟馨呆住了。
她看见医护人员抬着一滩血,而她姐也染了半身血呆愣没有一点儿生气地站在那。
孟馨心慌,意识到出事了,抖着手给她妈打电话:“妈,快回来,出事了!”
*
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
顾颖死了,顾初被抓了。
就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下,她在被传唤了几次,一遍一遍呆滞机械地说着事情经过时,来了个不同的人。
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身西装,背头,金框眼镜。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他坐在她对面,双手叠交放在桌面上,是自信上位者的姿态。
“你好顾初,我是凌天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沈严,现在由我担任你的辩护律师。”
顾初听到了沈字,不可抑制地思维发散,沈易的父亲也是律师。
“现在我需要知道事情发生的详细过程,我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
沈严严肃地说道,顾初垂着头,他看不见她的神色。
他知道女孩是谁,之前秦婉说过,没想到这女孩还是苏宏远的私生女。
苏宏远找到他的时候,他本是不愿答应,直到对方给的利益足够丰盛,以及说了等这件事过了送女孩出国,再不会出现在沈易面前,他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