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部分愿意和家人同生共死的人外,岩明在这一刻深刻见识到人性之脆弱。
因为任职级别,还有该死的社会关系迫使每个家庭的撤退名额有限。
比如一个小卡拉米级别的公职人员,算上自己至多有三个直系亲属撤离名额。
要么放弃老婆孩子,要么放弃生养自己的爹妈。
很难抉择对不对?
这种没有一丝人群味的规矩让岩明怒了一下,也仅仅是怒了一下。
对于此,带队士官在人群前没有做出半分解释,他只当着大伙面说这里不存在有人不走,就会空出多余撤离名额的情况。
你不走,那就等于你自愿放弃本次撤离机会!
士官说话时,在“本次”二字上咬得很重,不过站在这里的人精哪个不知道,错过这次撤离,下一次大规模撤离行动,怕不是要躲在家里担惊受怕,等到猴年马月才行。
于是有些家伙挂上虚伪的嘴脸,开始给自己的至亲之人画大饼,时间紧迫下他们的獠牙已然显露出来,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去编织谎言。
“艹!”岩明实在是看不下去,他拉着明空先行一步随着第一批确认好的被撤离人员一同返回车队。
撤离车队停驻的时间里同样不安生,前前后后打了多次激烈战斗,击杀数波汹涌而来的活尸群。
前面负责开路的装甲车机炮弹药即将告罄,急得车长在通讯频道里反复催促武警士官抓紧时间走,再特娘不撤,就彻底出不去堵死在城里!
“咚咚咚——”又一波活尸从道路另一头席卷而来,军卡上架设的29式重机枪迫不得已率先开火。
用来开路还有断后的装甲车没有参与战斗,两位车长要留着为数不多的机炮弹药给众人谋求一条生路!
战斗十分激烈,护卫车辆的战士聚拢到一块朝活尸群倾泻弹药。
时不时有手榴弹甩出去砸进活尸群中,引起巨大的爆炸声,散发出呛人的烟雾。
沙石混着已死之人的血肉高高扬起,哗哗落下。
打红眼的官兵战士顾不得保护什么人民财产,一切以保护自己和战友为主。
这一波的活尸群进攻再次宣告失败,除了在马路上留下百来具尸体,毫无建树可言。
战士们在各自班长的呼喊声中分批换装弹匣,并清点弹药,投掷物,为下一次战斗做准备。
数次战斗中总有一些倒霉的战士被抓到咬到,有得干脆被咬穿脖子,一死百了。
剩下那些受伤的战士多数在自己人复杂的眼神中扣上全覆盖式透明防毒面罩,被战友用尼龙扎带捆绑四肢,集中扔到车队其中一辆军卡后斗里。
受伤之人煎熬地扛到彻底异变,张排长会及时出面开枪结束其痛苦。
“马子涵,咬伤,位置:右胳膊,伤口深度,目测两厘米,从咬伤到异变共花费大概十五分钟。”
张排长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对着随军技术员说道。
技术员使用军用平板飞快地调出排长所说名字战士的个人信息,勾选其已阵亡,并在结语里写上排长刚才说得那段话。
“有个抓伤的,位置是……是什么来着?”技术员挠挠头,有些尴尬地问道。
张排长走在前头,回头看了一眼技术员,语气有些冰冷:“右脚腕,从受伤到异变,共花费72分钟,而那道伤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技术员无视张排长不快的语气,他这种“搞科研”的几乎都没什么情商。
如果有情商,也不至于干现场调研,还是随军进城搞撤离行动的此类要命活。
搁实验室里老老实实做实验出数据它不香么?
为啥说这是要命活,从大部队进城到现在,短短几个小时,已经成建制失联数个连队。
还都是那种轮战上过边境战场的精锐连队!
自己这支部队本来是要按撤离路线走得,谁成想戍守撤离路线的友军被打散,这便导致车队只得绕路避开露天饕餮盛宴的活尸超大集群。
这一绕路还让总指挥部临时添加一项撤离任务,去某小区接一些名单上的大人物,顺路接应失去撤离能力的友军。
负责车队安全的士官敢怒不敢言,只得让车队停下,自己硬着头皮领一部分战士前去接应。
这车队停下可就成为活尸眼中的活靶子!
当前时间段,普通人早就躲藏起来,还能在街上晃悠的多是拿枪的警务人员,还有嗜血恐怖的异变者——活尸。
两伙人见面就掐架,不死不休。
好在入城部队早有准备,补给较为充沛,轻武器弹药上还算够用,但重武器弹药如装甲车的双联机炮炮弹,用一发少一发,只能回驻地补充。
现阶段京都活尸还没有出现关外前线的可怕异变者,轻武器还算够用,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轻武器的威慑力只会越来越弱。
现在城中有大量未撤出的无辜民众,部队不可能使用大当量重杀伤的重武器无差别攻击。
“你说上面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张排长投出话题,询问还在一旁忙活的技术员。
“张哥,我不知道。”技术员的回答不出所料,一如既往地能将话题掐死在苗头里。
张排长的眉毛不可避免的抖动两下,他想要说些什么,随即摇了摇头,选择换一个话题。
“你有老婆没?”
技术员上下打量张排长,露出清澈而又愚蠢的眼神,只见他语不出惊人死不休:“有啊。”
“哦——嗯?卧槽!”
张排长惊呆立在原地,没等他继续问,人家技术员自己打开话匣子。
“我对象长得老好看了!人美心善,还是高学历,博士后……”
说着说着还使用军用平板这顿划拉,在相册里找到他对象的照片拿给张排长看。
张排长看完之后怎么说呢?
心里有一万句mmp但是只能挤出一丝笑容:“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同时张排长想起来自己倒霉催的感情经历,眼泪快要不争气地流下来。
说什么自己授衔就结婚,自己费那么大劲在部队里考军校,人家倒好,在外面玩得挺花。
好不容易等自己有机会长时间外出,乘火车从安西出发跨过几千公里到京都来找她,不坐飞机坐火车,只想留下为数不多的津贴买礼物,想给她一个惊喜……
到京都好不容易(死皮赖脸)约到她出来,人家倒好左手牵一个,怀里抱一个,脸上写满不耐烦与嫌弃。
bGm适时响起。
“旁边再跟两个小朋友……”
回忆结束,有人破防,但是我不说是谁。
“咦,你看那人怎么哭了啊?”
岩明手指着武警队伍里一名肩上扛衔的战士,那人正蹲在路旁啪叽啪叽掉眼泪,另一个瘦弱的,看着就像科班出身的人在一旁滔滔不绝说着什么,不过距离太远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明空扫了那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回复:“一天天的净整那些没用,心里头没个正事!”
说完叫住一名武警战士,将手里的步枪交还给人家。
岩明撇撇嘴,耸肩从腰间抽出手枪交还回去,俩人再次回到刚才的车后斗里,插科打诨(主要是岩明)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一众搁车上瑟瑟发抖的众人甚为惊讶。
“你看我干啥,我脸上有东西?”岩明见车上的人都盯着他,有些疑惑的问道。
说完自己还摸了摸脸,脸上疤癞确实不少,该死的青春期!
“你们不怕死?”其中一人发问。
“怕啊!”
“你知道不知道从你们走后一直在响枪?”提问那人忍不住再次说道。
“哒哒哒……”安静片刻,枪声再一次响起且连做一片,比过年放鞭炮还要热闹许多。
岩明放轻松,评价道:“枪声不绝,那就说明咱很安全,如果这城里跟鬼一样听不到哪怕一点声响,你自己心里合计合计,哪个更可怕?”
听完岩明这套解释后那人不再说话,算是默认这套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