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白云麓湖公园。
在密集的水泥森林中,白云山仿佛是一块抛光了的绿宝石,青翠欲滴,迷幻炫眼。整天闻吸市内街巷污浊的空气,来到山脚南麓的麓湖,享受一次清风拂面,碧波涤荡。再多的世间烦恼,亦不过如麓湖湖中潜水的野鸭,出水后千忧俱净,潇洒扑翼。
“芹,你有没有觉得可惜了一点,今天游白云山只来我们两个女中豪杰,没邀请你的白马王子?”
刘晶影一边调整手机角度拍摄湖景,一边对旁边深呼吸活动身体的黄小芹说。
“影哥,连我自己都想不通,一身糯米糍般粘丝丝的我,是靠粘劲吸引他从南京跑来广州的吗?南京好好的不待,偏偏一路南下,简直吃饱了撑的。”
“芹,我倒没觉得你像糯米糍,但很像一枚台球,谁都想拿球棍狠狠地戳一戳。”
黄小芹忙朝说刚完便疯笑的刘晶影踢了一脚,待她笑停了才说:
“影哥,说真的,我觉得你更适合欧师哥,郎才女貌,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扫麻花似的很般配。油温一到,扔锅里一炸,爱情味就香了。”
“哈哈,有么?你怎么不早说。你这比喻比冲锋陷阵还刺激。说实话吧,我也喜欢欧师哥,只是不忍去伤你的玻璃心才没和你抢。”
“哎呀,影哥哥,你喜欢他赶快绑紧打包拿去好了,不用抢。我虽然答应跟他继续交往,但没有说要嫁给他,更没有说以后会随他去南京。你不要替我摆好人生棋谱,我不会跟你下的。”
“芹,玩笑归玩笑,待人还得来真心的。不许你这么晾晒人家哦,人家可是为了你,才千里迢迢跑来广州的。要不,这帅哥干嘛不待在南京自己家,他又不像我们两个,穷得用酱油当墨水。”
“嘻嘻,影哥哥,你也不用骗我,其实还在大一时我早就知道你比我更喜欢欧师哥,只是我不便捅破你糊的那层白纸。这小子也真是服错汤药,老盯着我不放,几年了还未清醒过来。”
小芹撇了撇嘴,又嘟嘟吹气。
“何以见得?本人对爱情一向心如止水。”刘晶影故意睁大眼睛,夸大她的惊讶表情。
“还不是你那贼溜溜的眼睛出卖了秘密呗,大学时半夜里死烦的梦叫师哥师哥的,被你吵得失眠的我还后悔没把你的嘴巴敲碎呢。”
“既然阿芹你已挑明了,本小姐可就不客气了,准备虎口夺粮,公开抢人了啊。”
“悉听尊便。不用放马过来,直接拿着行李袋去装人就好了。”黄小芹满不在乎的故意把头甩向一边。
“承让,承让。芹弟弟你往后看一看,现在我已经把这个白马王子抢来了。如你后悔所说,赶紧跳湖谢罪去吧。要不,我将用我的闺房来装人了。”
小芹急忙回头,看到她后面的一棵大叶榕树下,欧子元捧着一束玫瑰朝着她诡秘的笑着。他站在那里,把才子彬彬有礼的风度,演绎得似是刚从银屏上搬下来。
“肯定是你这个假小子的诡计,是你告诉他我们在这里的,对吧。”小芹张开血盆大口,做出一个想吃掉刘晶影的样子。
刘晶影“嘿嘿嘿”的冷笑了几声,附近小芹的耳朵,小声的说:
“这么漂亮的风景最适合书写爱情的浪漫,这么美丽的麓湖最能渡一生一世。人我已经替你拉来了,你好好把握吧。我先回去了,回来后再谢我。记住,你今天再不下手,第二次我就不客气了,直接将南京才子拘留。”
说罢,刘晶影含情脉脉地冲欧子元一笑,给他一个眼色。又朝他摆摆手,便离开了,留下欧子元和黄小芹两个,以及风光旖旎的白云麓湖。
“小芹,你的闺蜜心地真是非常的好。”欧子元走向黄小芹,把花捧给她。黄小芹点头接过花,含情脉脉地望着欧子元,说:
“师哥,说来你可能不相信,刘晶影她比我更喜欢你,喜欢到发狂的程度。”
小芹转头望着刘晶影远去的背影,但她始终没有回头。
“有这回事?在女儿国我这么受欢迎?一把年纪了,我怎么不知道呢。”欧子元好像很惊讶的样子说。
“师哥,你眼镜起雾了都不擦,怎么会知道真爱是哪一个。弄得我像是捡了便宜的那个人似的。”
“罪过,罪过。谢谢刘晶影姑娘美爱芳心,待到我与黄小芹同学大婚之日,定请你这个小芹好闺蜜做证婚人。”欧子元优雅的朝刘晶影离去的方向鞠了一躬,引得小芹哈哈笑起来。
“你想象得真美啊,我可没说过要嫁给你,你别总是做花痴梦。不过,你送的鲜花很漂亮也很香,真的要非常感谢你。”说罢,小芹美美地嗅了一下花束。
“只要你忘记那个差点与你成了亲的人,无论天涯海角,你都是属于我欧子元的,谁都抢不走。”
说罢,欧子元从背后搂住了黄小芹,把她紧紧地环抱在胸前。
“麓湖真美,山光水色,比母校的天鹅湖美多了。要是我能把整个湖买下多好。把它送给你,我在湖中捕鱼,你在岸上做饭带娃。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一家。”
“其实麓湖很小,微不足道。我更多地喜欢珠江口外的大海和玩海冲浪的人。”小芹一语双关,望着湖面戏水的鸟儿幽幽地说。
小芹感觉到欧子元的心在她的背后突突突的跳个不停。她闭上眼睛,任湖风轻拂脸儿。湖面反照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天空在给她做银水浴。片刻后,一张滚烫的嘴唇盖在她的额头上。
不由自主的,她握紧手中的玫瑰花束,享受这充满热力的电流流遍全身。
一天的中午十二点。
棠涌出租屋里,黄东正在做自己一个人的饭菜。黄小芹中午在气象局内享用工作餐不回家,傍晚下班后才回。黄东正准备享用午饭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一家小鞋厂老板打来的电话。来电说他的工厂有部分废旧要处理掉,数量有点多,要黄东下午去收拾拉走。生意来了,黄东心情自然兴奋,快速把碗里的饭扒拉完,就骑着三轮车出门去了。
废旧多为纸皮,黄东身体刚恢复才几个月,干起活来有点慢。一堆纸皮要分几次拉去废品站,来往一次都要近一个小时。累了就歇会儿,如此耽搁,不觉一个下午就悄悄溜走,黄昏悄然中来到了。他觉有点饥渴了,又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暂时充饥。
待到工厂出售的废旧全部处理完,在废品站结算领了四百多元的货款,黄东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就算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什么废旧再收,今天的纯收入也够他十多天的开销了。
暮色渐浓,路灯已亮。马路上,夏天的蚊虫超多,一窝蜂地绕着路灯杆子上的灯头飞来扑去。让昏黑的夜晚更显迷乱,也让闷热的街头有点压抑,恰好此时又是什么风也没有。叶子也没有力气舒展自己,在枝头上向着地面下垂。
黄东一个人骑着空车,走在返回出租屋的途中。差不多接近城中村路口时,此一带路树比较多,阻挡了远处的灯光,故路面非常昏暗。
黄东骑着人力三轮车只顾低头赶路。待他走近到一棵高大的芒果树时,一个年约二十多岁戴口罩的年轻人,从树后冒出,张手把他拦住了。
突然闪出的人影把黄东吓呆了。一看对方,他不认识。来者发型凌乱,手腕手臂纹着鹰和老虎。
“小弟,你是哪个?我没认识你啊,为什么要拦着我的车?”黄东急忙问道。
对方看了黄东一眼,冷笑一声,倏地拔出一把刀子,晃了晃刀尖上的寒光,凶狠地说:
“别废话,小弟最近手头紧,借你点儿钱应急。”
黄东见势方知道遇上半途打劫的烂仔了。心急慌乱之下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兄弟,我一个捡破烂的,都是不值几分钱的垃圾,平时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钱借给你呢?”
“我劝你老实点,别骗我了,我都盯你大半天了。今天下午来回卖了那么多纸皮,少说也有一千块的货,不会一分也没有吧。快点拿出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说罢,这个烂仔将尖刀直挺到黄东的胸口。黄东平时就听废品收购站的人说过,最近有吸毒成瘾的白粉仔活动,在偏僻无人处拦路抢劫。真没想到这倒霉事还是让他给碰上了。
吸毒者抢钱时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黄东虽然还不能确定对方是白粉仔,但明晃晃的刀已经抵上他,他再反抗对方会真的不客气。他乖乖的下车,把手伸入裤袋里,准备把今天刚卖得的钱拿出来。
忽然,从绿化带后面飞窜出一个人,用手臂从背后扼住烂仔的喉咙,把他扑倒在地。
“叔叔,不要给他,你快走。”来者正是林恒,令黄东特别愕然。
黄东并没有听林恒的话逃跑,而是转身抽起放在三轮车头的秤杆,冲着搏斗的两人冲去,朝烂仔的背部猛打下去。
气急败坏的烂仔挥刀乱刺,一刀刺中了林恒的左手臂,划了一条大口子,鲜血顿时涌出。林恒痛得哎呦一声松开对方,烂仔乘势跳起来逃跑了,很快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慌乱中的黄东顾不上说话,扔掉秤杆按住林恒受伤的伤口,把他扶到一旁。又用平时携带的美工刀撕了自己衣片替他包扎。但血流仍未止住,他又紧急打了120叫救护车,接着又拨通了黄小芹的电话。
黄小芹傍晚下班后并没有立即回家。欧子元把她和刘晶影约到汇桥路附近一间幽雅的咖啡馆里喝咖啡。
咖啡馆名字叫“相信我们”,装修简约随意,让人有无拘无束的放松感觉。轻音乐在缓缓响起,灯光橘黄温暖照着。
“读大学时进咖啡馆,像是去偷一缕时光,弥补不够用的青春。而现在入座咖啡馆,却是在稀释时光,把青春味道分给梦。时光被稀释了,味道却越醇越浓。尤其是在美人如花,盛开在身旁时。”
欧子元陶醉在音乐中忘我地说。
“我记得我在南京喝第一杯咖啡时,当晚就兴奋得睡不着,起来又冲了一杯喝,结果睁开眼睛数手指到天亮。”刘晶影一边撩她垂下来的刘海一边笑道。
“我的第一杯咖啡是师哥送的,觉得有点苦,像药水一样。当时就疑惑,怎么会有这么香的药,是不是师哥的诡计呢。嘻嘻……”
“如果我要算计人的话,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大美女黄小姐,哈哈。”欧子元笑着对黄小芹说。
“你尽管放马过来,现在对手形势是2比1,就看你能否赢得我们俩人了。”小芹望了一眼刘晶影,使了个眼色说。
“对,把师哥打残了再扔到珠江去喂鱼,省得珠江鱼到处找吃的。”
“本师哥可是英雄虎胆,而且美女越凶猛,我越兴奋,嘿嘿。”
正说着, 黄小芹的手机这时候突然响了。她一看,是父亲打来的,忙拨通了接听。
“小芹,我刚刚出事了,现在区人民医院急诊科。”
黄小芹闻言大惊,站起拉开坐着的椅子。
“爸,你怎么啦?你别急,我现在马上就赶过去。”
“叔叔怎么了?”欧子元和刘晶影也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
“现在还不清楚,我得马上赶过去看看。”黄小芹变得非常紧张和慌乱。
说罢,三个人迅速离开了咖啡馆,截停了一辆路过的士后迅速往区人民医院驶去。
区人民医院手术室门外,黄东心神不宁的在走廊里来回走着。
见到黄小芹赶来,还多了两个人,黄东有点疑惑,望向女儿。
“这是我的闺蜜和读大学时的师哥。”黄小芹忙向黄东解释,又疑惑地问道:
“爸,你不是好好的吗,哪儿出事了?”
“我卖完东西回到半路时被烂仔持刀打劫,林恒为了救我被刀刺伤了,现还在手术室里面动手术呢。”
“呀,受伤的是林恒?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搬到这里的呢?又怎会碰上你的。”
“目前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估计是随意寻找碰巧在路上遇到我的。他手臂伤口较深流了很多血,急救车送到医院时他已经半昏迷了。”
“这个人真是笨得很,脑筋直直的不会转弯。还好没伤到要害,要不然我们不知如何跟他父母交待。”黄小芹气得跺着脚说,心里庆幸他把命捡回来了。
欧子元听出了一个大概,他先观察了黄东一下,才说:
“叔叔,歹徒没伤到你吧,要不你也让医生检查一下。”
黄东朝欧子元摆了摆手,说:
“我很好,没事儿,不用检查。”
欧子元望向黄小芹,问道:“里面受伤的是……”
黄小芹瞄了欧子元一眼,刚想说出“前男友”三个字,看了身边的父亲一眼,后又换了字眼说:
“我家人,一个固执的家伙。”
天已全暗了,走廊里除了不时过来用拖把消毒地板的保洁工,已少了走动的人。
这个固执的家伙,昏迷后清醒过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