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回成都的荣禄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起义军随时打进城来,将他缉拿处死。
白日里他不办理任何公务,反倒纵情声色,用酒精和女色来麻痹自己,使自己忘却即将到来的厄运。
每当夜幕降临,荣禄更是无法安心入睡。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和远处的犬吠声,心中充满了忐忑。
在这种痛苦的煎熬中度过了几天,他终于发现起义军并没有进攻成都的打算,而是一直在蚕食周边地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也只是松了口气,悬在头顶上的利剑并没有解除。
这天,他的将军署门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和尚,待守门的八旗兵通传,他在大堂会见了这位自称起义军使者的人。
二人分宾主坐下,荣禄端起茶碗轻轻呡了口清茶,强装镇定地问道:“不知来使是有何用意?如果你们是想归降朝廷,本将军还是能做得了主的,不妨开出你们的条件。”
慧普和尚不疾不徐喝着茶水,连斜眼都没瞧荣禄一眼,直到荣禄都快坐不住的时候,他才放下茶碗说道:“不然,我汉军上下皆与满清誓不两立,何来归降一说?”汉军这个旗号是青龙场之役后由李继恒提出来的,所以现在起义军已经全部改称汉军。
“大胆!”荣禄一拍案几怒道:“既不归降,你还敢来这里做什么,就不怕我命人把你的头砍下来吊在城门上?”
慧普和尚并不理会荣禄的愤怒,依旧悠哉悠哉品着茶水,就好像他手里的是琼浆玉液一般,嘴上只淡淡说道:“杀了我,少城三万满人与我陪葬,我又何惧?”
“你!”听到这话,荣禄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是啊,成都少城里还住着三万满人呢,这就是对方的人质,他有资格和自己谈条件。
“那你们意欲何为?”此时,荣禄的气焰已经折损了大半,实力不允许的情况下,他怎么也不可能硬得起来。
慧普瞥了眼颓废得像一条狗一样的荣禄,淡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很简单,我们要整个四川。如果不能满足这个要求的话,等我们打进成都城,你们满人一个也跑不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荣禄直接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要求。别说他们这个所谓的汉军只占了五、六府之地,就是占了大半个四川,朝廷也不会答应的。
“有一事我觉得很奇怪”,慧普和尚嘴角上扬,轻蔑地笑着说道:“为何洋人打过来的时候,你们又是割地又是赔款的,反倒我们提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们都直接不考虑?”
慧普说这话,完全是他还不知道慈禧那老太婆的心思,更没听说过她说的那句经典的话:宁与友邦,不予家奴;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不然他都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了。
其实后世史学界对这句话到底谁说的还有争议,有说是慈禧说的,也有说是梁启超,还有说是荣禄。但最初是出自于《慈禧太后上谕》,以慈禧对内强硬对外妥协的一贯作风,大概率应该就是她说的。
荣禄眼角不由自主抽了抽,他怎么好向慧普和尚解释,洋人来了不过是为了获取利益,家奴造反却是想当家做主。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拒绝道:“整个四川不可能,可许你们在现在的五府之地自治,多了,想都不用想!”荣禄的算盘打得很好,他想以此拖延时间,等朝廷调各路大军入川,一举平定四川的叛乱。
慧普和尚一眼看出他眼中的虚伪,于是摆手说道:“五府之地太小,如果清廷翻脸,我们没有任何屏障,我们只要整个四川,从此以后划江而治,绝不再贪图其余一寸土地。”
“你要想清楚”,说着慧普和尚手指指了一圈:“你们满人不过百万,这一下子被抓三万,这笔买卖不亏。”
荣禄还想回击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先拖延时间再说。因此,他没有再一口咬死,而是缓和了语气说道:“这样吧,我先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最多十日内就有答复,等到时候我再告知你结果,如何?”
“可以!”慧普和尚只略微一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廖观音派他来谈判的目的并非认为靠嘴皮子就能把整个四川收入囊中,当然,能谈下来最好,这样他们能安心发展一段时间再打出去。其真实的想法是迷惑清廷决策者的心,让他们认为汉军愿意妥协,不会急于斗个鱼死网破,这样他们整军备战的积极性至少能低上一些,汉军也能发展壮大许多。
“哦,对了,”临走时,慧普和尚似乎想起什么一般,转身说道:“你们是不是有个叫爱新觉罗·桂洪的副都统,那小子欺压百姓,强抢民女,已经被抓了,看你愿不愿意花钱赎人?”
“什么?”荣禄震惊得目瞪口呆,据他所知,桂洪一直没有出过成都城,哪里来犯事被抓一说,如果他真是在城里被抓的,那将意味着成都已经被汉军渗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