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凝与宝兰进了大牢,里面阴森恐怖,到处都是潮湿发霉气味。这些气味,让人不禁想到人死后的场景,冰冷,惊骇。也让进来的两人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里面一间间的牢房,关押了不少囚犯。这些人,都是犯了错的各方官员。他们见到孟凝进来,也都只是看了一眼,并未有何异举。
孟凝挽着宝兰,挨着牢房一间一间寻着宋仁锦。就在她伸头往一处牢内看去时,里面犯人突然朝她发疯似的大喊
“牧源小儿,你不得好死,你以为将老子关到这里便能逼迫于我吗,老子就算是死,也绝不让你好过。”
宝兰被吓得大叫一声,急忙紧拉孟凝胳膊,孟凝将她护在身旁。但孟凝也没见过这种场景,心里也是害怕起来。
在那观梅台后牢时,自己与几个女子待在一起,里面也没这么凄凉,便也没觉着害怕。现在进了这真正的牢房,本就提着胆子往里走,再被刚刚这一吓,孟凝着实有些心虚。
但她暗自壮了壮胆,不停提醒自己,宋大人还等着自己前去救他呢,自己绝不能怕,便也拉紧宝兰,缓缓往里面走去。
宋仁锦挺直腰板立于大牢,双手背至身后,微微抬头看着一旁墙壁,静静想着近日发生的一切。
此时的他,虽是换上一身囚衣,浑身却是散发出一身正气凛然之感,完全看不出他是被关押至此的囚犯,倒像是那不受凡尘所扰的儒家圣人,与这满屋杂草的牢房尽显格格不入。
“大人。”
正当他想得出神时,听见有人轻声喊他,那声音,即是让他很是熟悉,又让他心生念想。
扭头朝牢房外面看去,却见着那个他日思夜想,做梦都想看到的人。但此时,他并不想在此处见到她。但她却就真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顿时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感动,还有许多的不舍。
孟凝两手抓着困住宋仁锦的牢狱柱子,透过中间缝隙看着宋仁锦,见他正想着什么,便轻轻唤了他一声。
他看到孟凝,顿时愣了半晌,想着她怎会来此。这是刑部大牢,一般之人无法进入,牧源没在身旁,她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得以进来。不由心里紧了紧,赶忙来到孟凝跟前,看着孟凝急切开口
“这里昏暗潮湿,孟凝不该进来。”
孟凝听见他那浑厚有力的声音,想起他坐于大堂断案时的场景,总感觉这声音不该出现于此,不由得更想将他快些解救出去。
“大人可真杀了人?”
孟凝知道他杀了人,但她还是想要亲自确认。她虽知道直接问出有些唐突,但现在不是自己拐弯抹角的时候,这才问得如此直白。
宋仁锦微垂眼眸。他不想自己在孟凝心里是一杀人犯的形象。但孟凝费尽心思来此询问,定是在为自己担忧。他不想她为自己担忧,但也不想瞒她,便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孟凝也没诧异,但还是依然相信此事另有隐情。
宝兰站在一旁,她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便也一直没有说话,只能默默看着两人。
时间紧迫,孟凝知晓,若是慢慢追问事情经过,怕也来不及了。她知宋仁锦心思细腻,事情又是出自于他。与其自己多费时间去查,不如看看他可有法子,便问
“孟凝应该如何做,才能帮到大人?”
宋仁锦看她,见她依然如此真诚。她没问别的,直接就问自己该怎么做,说明她对自己很是信任,顿时又让宋仁锦心下紧了又紧。
但他不能将此事牵扯进她,因为他知,这幕后之人不是孟凝能惹得起的。想了想,便开口道
“孟凝不必为我过于忧心,我即是杀了人,就算查清此事,也对我所犯下的错改变不了几分。你能前来看我,我已很是欣慰。这里太过污秽,孟凝还是快些回吧。”
孟凝知道,他既让自己走,定是不想连累自己,但自己又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他在此等死呢。
孟凝一脸笃定
“孟凝即是来了,便是做好了准备。大人只需告诉孟凝大人所知道的,孟凝便会想办法帮助大人。大人将心放宽些,事情没到最后一刻,便是还有希望改变的。”
宋仁锦没有说话,他知孟凝不想放弃,但自己即是不想连累她,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他静静看着孟凝,眼中道不尽的深情。他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便想最后将她刻进骨子里去。
半晌,宋仁锦背过身去,嘴里淡淡吐出一句
“你们还是走吧,我没什么好说的。”
孟凝急了,自己想尽办法进来寻他,便是想要为他找出真相。现在他却什么也不肯说,那自己还怎么帮他。正想劝解他时,狱卒催促道
“时间到了,你们该走了。”
宝兰诧异道
“这么快?”
又恳求道
“麻烦大哥在给些时间,我们还有话没说完,能不能在等一会儿。”
那狱卒依然催促
“不是我想催你们走,这是这里的规矩,探监便有探监时辰。你们本不得进来,现在也让你们见了面了,便该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孟凝看着宋仁锦背影,见他依然如此绝诀。知他固执,再问,他怕也不会说的,只能无奈说道
“大人既然不肯说,那孟凝也只能另想办法了。不管结果如何,孟凝也绝对不会放弃。”
说完,转身出了牢去。等她走后,宋仁锦才慢慢回过头来,想着她刚刚说的话,只能无奈叹了口气。知她不会放弃,但自己也不能告诉她真相,哪怕自己为此而死。
孟凝两人出了刑部大牢,上了来时乘坐的马车,宝兰嘀咕:
“这宋大人也太固执了,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进了大牢去,到头来,他却什么也不肯说,真是气人。”
想着今日孟凝都那样编造自己,只为见他一面,但他却什么也不肯说,这着实气人。
孟凝静静坐在马车里,她想着宋仁锦之事,脑袋像是快要炸裂般难受。此时天色已经不早,斜阳即将落下,她准备先回世子府去,等明日将事情弄清楚了再想办法。
她带着宝兰进了烟凝阁后院小门,径直便往小憩茶室走去。
烟凝阁侍女都在,绿竹见孟凝回来,走至孟凝跟前,朝她伏身道
“小姐回来了,世子与夫人早些时候找过小姐,小姐现在可要前去?”
孟凝刚准备躺下休息,却听牧源找她。跑了半日的路,加上心情郁闷,此时竟也感觉有些疲惫。但她还是问出
“夫人可在女客厅内?”
绿竹道
“夫人今日高兴,喝了些酒便回去息下了。”
孟凝又问
“世子在哪儿?”
绿竹摇头:
“早些时候还与太子几人喝酒,现在,不知去了何处。”
宝兰回来便无力倒在自己小床呼呼睡去。
孟凝想了一阵。拿出今日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香囊,起身往前院走去。
前院宾客走了不少,但待客厅内还有几人聊天喝酒。
孟凝没让绿竹跟着,四处寻着牧源身影。但找了半晌,也没见着牧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世子府内夜灯通明。
孟凝一路来到百鸣楼下,抬眼打量一番那高不见顶的擎天阁楼。孟凝踌躇,这世子不会上了楼顶吧,那自己也要上去吗。
不,孟凝摇了摇头,且不说自己愿不愿意,楼高数百,自己实在无力攀爬。想了想,缓缓走到楼下廊道边坐了下来。
百鸣楼周围一片寂静,孟凝开始害怕起来。嘴里小声嘟囔
“这夜深人静的,该不会有鬼吧?”
说完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你就这么怕鬼?”
牧源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句声音,孟凝被他吓了一跳。她朝四处看了看,却没见着牧源在哪。孟凝心想:
“难道自己听错了?”
急忙起身想往回跑,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飘飘而然,缓缓落到孟凝跟前。
孟凝定眼看他,此时的牧源依旧穿着冠礼衣锦。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此刻又恢复了昔日高冷的样子。
孟凝抬头往楼顶看去,心下疑惑:这么高的楼,他是怎么下来的。
牧源没看她,缓缓走至旁边廊道长椅上坐下。手中拿着百年陈酿,身上也有一股很浓的酒味,看来今晚喝了不少。
孟凝走了回去,挨着牧源旁边不远处坐下。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言语。牧源此时不想说话,原本他是有话要与孟凝说的,但当他行完冠礼后,却是不见孟凝身影。问了绿竹,这才知道她为了宋仁锦出了府去。又在暗卫口中得知,她竟不顾自身声誉,在刑部大牢说出那样的话,让牧源顿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便也喝了不少的酒。
前院燃起烟火,绚烂璀璨照亮整个夜空,顿时便将世子府各处照得透亮。
孟凝看着漫天烟火,心下已然轻松不少。她扭头看朝牧源,见他依旧一脸严肃,完全没了正午见到他时的温和,深邃眼眸尽显冷漠与凄凉。
缓缓拿起酒坛往嘴里倒了倒。但那酒坛已经空空如也,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来。只能随手将它丢到一旁,满脸阴沉,静静坐着。
“他好像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