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19年七月,朝廷晋刘裕为王,刘裕几经推辞,百官几次劝进,双方像打太极一样,花拳绣腿,认认真真,煞是好看,最后刘裕装作勉为其难,战战兢兢,接受了宋王的进爵之命。
这离他篡位东晋是扎扎实实近了一步,要说刘裕,不慌不忙,玩文的也行,动武更不用说了,确实是不世出的英雄,全面。
在此期间司马家有点小才能的,都被他悄无声息一一除去,司马宣期、司马贞之接连丧命;司马顺明、司马道恭逃命而出,投降了北魏拓跋嗣。
剩余的司马皇室,也都提心吊胆,谁也不知道,哪一天阎王爷便来拿人了。
宋王刘裕于公元419年九月,主动辞去扬州牧一职,又考虑河南之地人烟稀小,地处荒凉,召回儿子,司州刺史刘义真,改任扬州刺史,镇守石头城。
刘裕为人至孝,对继母萧太妃如同亲母,萧太妃这一日找到刘裕,很有点不高兴,说:“你虽不是我所生,但是我也是视如己出,你弟刘道怜,可是你亲弟弟啊,与你患难与共,为你出生入死,他也想去扬州,你就不能让他去吗?”
刘裕非常为难,刘道怜和自己同父异母,但是生性卑鄙贪婪,还挺蠢,又仗着自己的关系胡作非为,这个关键时候,石头城何其重要,怎么可能用他,万一坏了事,悔之晚矣。
于是对继母说:“道怜是我亲弟弟,我有什么舍不得给他的?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他想要,我吝啬过?
可是扬州并非儿戏,那是是京师重地,事务繁多,我恐怕道怜支不开套,误了事啊!”
萧太妃立刻老大不愿意了,埋怨说:“你这是什么话?你弟道怜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义真不过十几岁,他一个大人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儿吗?”
刘裕听了笑着回说:“母亲有所不知,就因为义真是个孩子,虽名为刺史,但事无巨细,才能由我亲自决定。
道怜年长,这样处理肯定不行,你说他不亲自处理事务,不是太有损于他的声名地位了吗?”萧太妃这才无言以对,想成点事儿,什么麻烦遇不到?刘裕也挺不容易的,家里人也跟着捣乱。
不久以后,宋王刘裕被东晋加授殊礼,进封继母萧太妃为王太后,世子刘义符为王太子。
办完这一步,就要动真格的了,那就是禅位!
说到这里不免让人想到了一百多年前,晋武帝司马炎派遣心腹贾充、裴秀等人,逼迫魏末帝曹奂“自愿”禅位,司马炎也按照规矩,行了个封禅“三辞三让”,假惺惺“勉强”接受。封曹奂为陈留王,改国号晋。
曹奂被废以后,司马炎并没有赶尽杀绝,仍然允许他保有皇帝仪仗、留了脸面的,还可用皇家礼仪祭祖、不以臣下自称,曹奂最后寿终正寝,终年五十六岁。如今天道又循环而来,他的子孙成了被废的一方,硬着头皮禅让,就不知道司马德文有没有曹央那么好的运气了,能保得一条性命。
刘裕琢磨让司马德文把帝位禅让给自己,这个形式是最好的,却难于启齿,该由谁去提出这个事情呢?
此时他才觉得刘穆之不在,自己居然没有一个推心置腹的好帮手,那也得办呢,于是请朝臣饮酒欢宴。
筵席摆上,刘裕若无其事把自己这些年的功劳说了一遍,又接着说:“我虽然业绩卓着,又承蒙皇上恩赐,享有九锡之尊,封了王,地位尊崇至极,我如今年纪也大了,天下事,物忌盛满,我是不是该奉还爵位,告老还乡了啊?你们都说说……”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应该能有人明白吧?可惜群臣就是听不懂,一味地盛称他的功德,把刘裕都听烦了,你们这群猪,倒是劝进啊!傻子都听出来我是啥意思了,你们装什么糊涂?
天色已晚,群臣散去,刘裕禁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实际上,又没有人劝进,不耽误什么大年成,只是刘裕想做得好看一些,他皱着眉头,不停踱步。
这时,有一个人走出宫门,却停住了脚,这人就是中书令傅亮。
他突然灵光一闪,他刚才是真没明白刘裕的意思,现在风一吹,他突然醒了过来,“刚才宋王一席话的真实用意是让我们劝进吧?我嘞个去,我刚才琢磨什么了?太笨了!”
于是赶紧往回返,但是宫门已关,傅亮只好叩门请见。
刘裕听说他热辣辣地回来了,立刻笑了,即令开门,召见于他。
傅亮入宫,跪倒在地,磕头只说:“向宋王请命,我要暂返京师。”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此次心照不宣,刘裕也不多言,直接问:“玉成此事,君需要多少人护送?”
傅亮清爽回答:“数十人足办。”
随即起身,洒然而去。
傅亮出宫时,已是半夜时分,他抬头望向夜空,只见一道耀眼的彗星划过头顶,消失在茫茫天际之中,于是拍腿惊叹曰:“要变天了!我以前不信天象,今天看来,天象还是很灵验的。”
公元420年六月,宋王刘裕随后来到建康,静等傅亮佳音。
傅亮尽量用委婉的语言,暗暗提示司马德宗,将帝位禅让给刘裕。
司马德宗凄然一笑,道:“桓玄之乱时,所谓晋朝,已经完结了。
刘公力挽狂澜,迎回了兄长,才又延续二十多年。宋王大功,德堪配位,我甘心禅位于他。”
傅亮早就偷偷写好了退位诏书,此时从袍袖中小心翼翼拿了出来,呈给司马德文,道:“陛下誊抄一遍就行。”
司马德文欣然提笔,抄写在了红纸之上,作为正式诏书。
往下就简单了,建康南郊设坛,刘裕即帝位,进入建康宫。
朝中自有不少人悲痛不已,也是的,司马德文也没什么毛病,说废就废了,生死难料,怎么叫人能不伤心?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跟随刘裕出生入死的那些人,却是功德圆满,喜上眉梢。
侍中谢晦对那些悲伤不能自已的大臣们说:“如此悲伤,未免有点过分了吧!”
徐广站出来说道:“您是什么人?宋朝佐命大臣,开国元勋,我们呢?晋室遗老,自古悲欢,并不相通!”
是啊,自古悲欢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