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暗红色的雨水又一次笼罩了整个郊区。
暗红的雨水不再是往日那般温和的细丝,而是化作狂暴的瀑布倾泻而下。
雨水沿着玻璃蜿蜒流淌,在地面上汇聚成诡异的暗红色激流,仿佛大地在流血。
“这个天气真是……越来越奇怪了。”祈雪看着窗外的雨声喃喃。
星榆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异样的天色。
人类的肤色如潮水般退去,露出银白的本相。
视界开始转换,那些看似血色的雨滴在她眼中化作了纯粹的hYLE能量流束,往日笼罩郊区的pNEUmA能量在这样的天气里被压制得异常低迷,让她感到一丝烦躁。
即使在虚界之中,也能清晰地看出那些雨水实际上是的集合体。在有雨的日子,没有什么雾气,与自己相同的就要低得多。
更令她警觉的是地面上那些新生的污染体。
它们身上象征人类的黑色已经被暴雨冲刷殆尽,只余下刺目的红白二色,在雨幕中扭曲游走。
星榆眯起眼睛,心中已有判断。
“看来这血雨确实是天启教团的产物,只是以前从未有过如此规模。”她沉声说道,指尖轻触着冰冷的窗玻璃,“污染体们还没有完全倒向任何一方。它们既不是纯粹的hYLE能量体,也不是我这样的生物。”
祈雪若有所思地靠近窗边,目光跟随着星榆的视线。
“意思是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认为所谓的‘终末’,实际上可能只是不同势力在能量层面的角力?”
“对。”星榆说,“维拉想要的是赤红终末,020追求的是银白终末。他们都在强行改造这个世界,把人类往自己期待的方向推进。虽然我同样讨厌020……但面对这满城的血雨,我还是会感到本能的排斥。就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抗拒。”
“在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祈雪突然提问。
星榆转过身,认真端详着祈雪。
“是红色和黑色的混合。”
神圣矩阵的实验体几乎都呈现这种状态——被强行改造后的痕迹。
普通人是纯粹的黑色,自然觉醒的超凡者是纯正的红色,只有经过人为干预的实验体才会出现这种混杂的状态。
好在祈雪的状态比她见过的那些人都稳定得多。
在那些实验体的身体中,能量更像是一种瘟疫,而她的情况已经固化下来。
“不是问这个。”祈雪轻轻摇头,走上前来伸手替星榆整理衣领,“你现在记不得以前的事了,那……在你眼中,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亲昵的试探让星榆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我要出门了。“
“是觉得我太需要你了吗?”祈雪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像是被霜打蔫了的花,“我知道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可能会觉得我总是靠得太近太烦人……”
“没有。”星榆干巴巴地否认。她不习惯这种亲昵,但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祈雪的手突然垂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算了,星榆,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
她肩膀微微耷拉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星榆抿了抿嘴唇。
她不善于表达这些细腻的情感,但祈雪的失落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她心上。
“你……”犹豫片刻之后,星榆才开口,“你不是什么束缚。对我来说,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想要保持现在这样活着的理由。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活着,就一定要做到。我同样需要你,就像你需要我一样。”
祈雪抬起头。
她眼中的失落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得逞笑意:“哎呀,本来是想听你说句‘你很重要’就够了,结果你倒好,说得这么正经。不过我喜欢。”
“我去给你拿把伞。“她欢快地哼着小调,转身往储物间走去,“你这个人啊,每次下雨都不打伞,这样会感冒的。“
看着祈雪轻快的背影,星榆愣在原地。
某种奇怪的违和感突然涌上心头——刚才那份失落来得快去得更快,整个人瞬间就变得活力四射。前一秒还湿润的眼眸,下一秒就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星榆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啊。
她是不是被祈雪套话了?
祈雪是那种性格吗?先前怎么似乎没发现……
星榆摇了摇头,重新将精力投入到今天即将开始的工作当中。
她仔细检查着卢修斯的终端,通过梳理那些零散的聊天记录和交易明细,一个庞大的走私网络逐渐在她面前成形。
核心处理中心设在位于b环,用白手套企业利用正常的物流进行掩护。
例如表面上是正常运营的大型物流企业,实际上车队经过特殊改装,驾驶室与货舱之间设有隐蔽夹层。就连路线调配采用分段式管理,每个司机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那一段路程。
往下是遍布各环的中转站和储存点。有的伪装成普通商店,有的藏在废弃建筑中,通过无线电系统保持联络。
星榆已经向从旋提供了关于神圣矩阵药剂的报告。
但事务管理局只掌握了其中一种配方,而她知道的远不止于此。
在她的经历中,这种药剂有着统一的编号规则:以q开头,后跟三位数字,每个编号代表不同的配方。
她能够识别出这些药剂的主要成分:
去甲肾上腺素能量系统激活剂、NmdA受体调节剂、骨形态发生蛋白激活剂、类固醇激素受体调节剂……
这种药物专门用于改变人体的物理结构,让血肉与骨骼获得非自然的可塑性,仿佛橡皮泥般可以随意塑形。
这条走私线路存续多年,而且产品一直在更新换代。
药剂的种类越来越多样,配方也在不断改良——显然,某些人一直在持续进行相关研究。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前往雨滴委托所,远远的就看到了门口的景象。
希尔正独自处理着门口那堆巨大的污染体,挥舞战斧的力道比以往更重,每一击都像是要将什么东西劈碎。
自从景成死后,希尔对这些东西的态度明显不同了。
曾经游刃有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偏执的厌恶。
就在怪物重心不稳的瞬间,希尔猛地拔出斧子,借着旋身的力量将斧刃送入污染体的颈部。液体喷溅而出,在空中就化作烟雾消散。
“啧。”希尔不耐烦地甩去身上溅落的血迹,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星榆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没有上前帮忙。
直到最后一只污染体也化为红色的碎片,她才走上前去。
“……希尔。”
“嗯?“希尔转过身,随手擦去脸上的血迹。她的状态还没有完全从战斗中恢复,神情有些紧绷:“怎么了?“
“我……有些事需要你帮忙。“星榆斟酌着用词。
这种开口求助的感觉让她很不习惯。
她不太确定这个选择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希尔是否愿意介入。
希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星榆主动开口求助,虽然她看得出星榆说这话时的不自在,但这种尝试建立信任的努力已经让她感到欣慰。
“进来说吧。“希尔示意星榆跟上,“遇到什么事了?“
她已经大致理清了思路——这条走私网络错综复杂,但要找到那些知情者,就必须从这里入手。但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在短时间内掌握如此庞大的信息网。
一个经验丰富的人的帮助或许能让整个过程事半功倍。
只是……这意味着她不得不把一部分控制权交给别人。
这让她感到非常不适应,但……或许可以试试。
希尔挑了挑眉:“这可是个大活啊。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星榆犹豫了一下,原本打算含糊其辞,但想了想还是直接说道:“我需要找到这条线上的一些人。“
“之前那帮要杀你的人。”希尔语气平静,仿佛早已看穿了她的想法。
“……对。”
希尔摸出一支烟,却没有点燃,只是习惯性地在手指间转动:“我可以帮你。”她笑了笑,“要知道,一般只有管理局的那些家伙,才舍得花大价钱让我干活。最低价格……五万一趟,你怎么打算?”
星榆愣住了。
她本以为希尔会追问原因,会提出质疑,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地接受了这个请求。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那轻描淡写的“指定费”。
“……要多少?”
“先欠着。”希尔把烟收了回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说说你的具体计划。除了我,边音和天无也可以帮你点忙。她们俩还是挺靠谱的。”
在委托所内部相互委托,虽然不常见,但也不算奇怪。
无论是同级之间,还是上下级之间,按规矩都该签一份正式的委托合同。即便是所长,也没有权力直接命令代理人去执行某些任务。
但希尔压根没想过要签什么合同。
她本来也不是个真按规矩办事的人,只是这种关系,既不会让星榆感到亏欠,又能让这个别扭的代理人慢慢学会接受别人的帮助。
“这件事……”星榆想了想,“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
“哦?”希尔玩味地眯起眼,站起来走到办公室门口,“所以是个秘密委托?那就更该好好谈谈了。”
锁扣轻巧地落下,确保没有任何人会打扰到她们,希尔重新在桌前坐下。
“说说你的想法。”希尔重新在办公桌前坐下,坐姿已经由随意转为端正,“你手上有多少消息?想从哪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