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星榆合上找到的账本。
这些手写的交易记录比终端上的信息要详细得多。
除了她在网络上追查到的那些明面交易,还有大量私下的资金往来,甚至还有几个她从未听说过的秘密仓库位置。
“又是一个干净的现场。”她自言自语着,示意清扫者将剩余的痕迹处理干净,又补充道,“在墙上留个标记。”
清扫者立刻会意,黑色的液体沿着墙壁蔓延,逐渐凝结成一个沙漏形状。
这是今天第三个据点了。
从早上开始她就在各个仓库间奔波,为了不让任何人有机会通风报信。
不知道希尔那边进展如何……
想到这,她忍不住拨通了希尔的通讯。对方很快接起。
“进度怎么样?”星榆直截了当地询问。
“这么着急?”希尔的声音透着笑意,仿佛已经看穿了她微妙的较劲,“怎么,跟我比赛呢?”
“动作要快,”星榆故意让语气显得冷淡,“别让他们跑了。”
通讯中突然传来骨骼碎裂的闷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远处传来一声绝望的尖叫,但很快戛然而止。
希尔瞥了眼脚下这个走私窝点的地面,锈迹斑斑的墙壁上还挂着各种物资的清单。
“有点意思。”她扫过一眼,对着代理人终端开口,“我刚跑的这几个点,表面上都在运输各类食品。我说星榆,你是不是对罐头特别感兴趣?”
刚说完,一个想偷袭的男人从转角冲出,钢管高高扬起。希尔没回头,手腕轻轻一抖,斧刃便精准地劈开了他的胸腔。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她脸上,顺着下巴滴落。她连表情都没变,继续看着手中的文件。
整个据点回荡着混乱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尖叫,但那些声音似乎完全无法影响她。
有人在疯狂推搡着想要逃跑,有人摔倒在血泊中爬不起来。
“……没有。”星榆回答得很干脆,却忍不住在心里记下这个线索。
“啊……等等,”希尔的声音被金属劈开血肉的声音打断,“我先把这里清理干净,晚点再说。这群人倒是挺会找时机的。”
脚步声在地板上回响,像无法逃脱的命运倒计时。
希尔所过之处,血迹蔓延成河。斧子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挥舞都能准确地劈开血肉和骨骼。
有人试图躲藏,有人想要反抗,但结局都一样。
最后一个人蜷缩在走私物资的铁箱后面。他全身发抖,冷汗浸透了衣衫。
从箱子的缝隙中,他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沐浴着管道投下的微光走来。
逆光中未干的血迹在她的斧刃上反射着冰冷的光,而她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都在与通讯器那头谈话:“一会就结束了,又不是什么难事。我有个想法,等结束了再和你说。”
“等等……等等!”男人疯狂摇头,“我们没有冒犯过你……我们甚至不认识你……!”
“嗯,确实。”希尔切断通讯,随手把斧子扛在肩上,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褪去了几分,“我也不认识你们。”
“那到底……为什么……”他瘫在地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办法。”希尔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斧刃上的血迹,“谁让家里有个难哄的小孩呢?”
她利落地挥下斧子,没再跟这个将死之人多费口舌。
刚才通讯里那个故意压得冷淡的声音,大概还在为谁也要抢在谁前面这种事钻牛角尖吧。
这种年纪确实最难把握——比没心没肺的小孩难哄,又比成年人容易刺痛自尊。
与此同时,星榆切断通讯,望着手中的通讯终端和账本,手指不自觉地轻叩桌面。
她自认已经够快了——不到半天时间就摸清了五个交接点,找出三个秘密仓库。可偏偏希尔的效率还要更胜一筹。
而且希尔能直接读取记忆的超凡能力确实比她的方便得多。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身体接触,就能直接读取目标的记忆。
不像她,还得等对方死后才能从虚界提取部分记忆碎片。
这种被人抢先的感觉让她莫名烦躁。就像在跑步时,前面那个人永远快自己半个身位。不管多努力,那点距离就是追不上。
她知道这种较劲毫无意义。
希尔是有着十几年经验的资深代理人,而自己不过是三周前才醒来。这种差距本该是理所当然的。
可这份“理所当然”反而更让人难以接受。
就像在她面前竖起一面看不见的墙——无论她如何努力,无论她达到多高的级别,甚至成为六级代理人,获得了那些强大的能力……在希尔眼中,她大概永远都是需要提点的新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
正是因为知道这种差距无可避免,才更让人焦躁。
不过,希尔提到的食品运输线倒是印证了她的一些猜测——
这些药剂都是从A环运出,而在外环的运输几乎都在利用食品配给的渠道。
星榆看着面前摆成一排的终端,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贡献点在屏幕上飞快跳动,转入她的隐蛛账户。
侦查、追杀、读取记忆,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她真没想到,自己今天最熟练的工作竟然是在这里倒积分。
她开始认真计算起来。一个终端至少值三万新币,今天收了七个……这笔买卖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赚。
“再这样下去,不如直接去收破烂算了。”星榆随手把清空的终端扔给清扫者,“处理掉。别让人发现我干起了这种副业。”
转向那堆账本,星榆揉了揉太阳穴。
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交易记录让她头疼。虽然能看懂基本内容,但要完全理清这些账目之间的关联还是太费时间。
更何况,她现在没有太多精力去仔细研究这之间的关联。
她需要一个擅长数据分析的帮手,但问题是该找谁?
法兰倒是很擅长,不过……她又皱了皱眉,说什么也不想再找希尔帮忙了。
“得找个真正专业的。“她一边翻看账本一边思索,“而且必须是能保密的……”
……
短短八小时内,整个地下世界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清洗。
位于c环西侧的三处违禁品窝点在傍晚时分被彻底抹去。
没有枪声,没有爆炸,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
偌大的仓库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只余下墙壁上那个诡异的沙漏标记,像是某种黑色液体凝结而成。
而在d环的军火窝点则是另一番景象。
尸体横陈,暴力的处决痕迹清晰可见,锈迹斑斑的墙壁上,有人用血迹勾勒出了大差不差的沙漏图案。
一场冷酷而高效的清剿行动。
七个重要据点,三处无声无息地消失,四处血流成河。
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手法,却都透着不容抗拒的威慑。
坦德酒吧的角落里,奥斯汀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物,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要不要准备几处专门的据点?安全屋我已经物色了几处……或者干脆就用这里?”
星榆环视四周。
酒吧里人来人往,大多是隐蛛集会的常客。
吧台边,几个商人正在商议私人护卫的价格。靠窗的卡座里,一群情报贩子交头接耳,不时打量着周围。角落里几个浑身是伤的代理人在交换任务情报,看起来都是些见习的新手。
“太吵。”她淡淡开口,“人太多。”
“明白,明白。“奥斯汀立刻会意,“如果您想关停这里,我马上就……”
“你管前场多久了?”星榆突然问。
“三年,不过下面的赌场不真正归我管,那是集会的地盘。”奥斯汀谨慎地说,“前场就是您看到的这些——酒吧、接待、跑腿的活计。下面的赌场归集会管,我负责引路和巡场,保证客人安全,注意着点动静。”
听着奥斯汀的话,星榆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走进那个地下赌场的情形。
表面上坦德酒吧规模不大,但地下的空间四通八达,不仅有赌场,还有些更隐秘的交易场所。
这里就像一座冰山,最显眼的酒吧反而是最温和无害的一面。
真正的生意和危险都藏在厚重的地层之下,与地面上的喧嚣判若两世界。
她把几个终端推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着办。“
“好,好的。“奥斯汀连忙接过,又试探着问:“那……关于势力扩张,要不要开始物色一些可靠的人手?我在这里见过不少,有一些手脚麻利,办事妥当的人,从不会坏了规矩。“
“杂事可以外包。”星榆淡淡道,“不过如果出了问题,你和那些人一起死。”
奥斯汀的背后一阵发凉,但眼神反而更加坚定。
这种直白的威胁反而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价值——能被这样的存在如此“信任”,本身就是一种殊荣。
在各种混乱的势力内部有太多虚与委蛇的把戏,相比之下,眼前这个人的手段和目标都足够明确。
“我明白的,绝对不会让您失望。”他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兴奋,“我保证每一个经我手挑选的人会像我一样忠诚。”
星榆打断他:“我不是来建立势力的。”
“但是……”
“势力能做到的,我自己也能做到。”星榆起身,黑色的风衣无声垂落,“组织只是个名义而已。”
她的身影融入酒吧的阴影,只留下奥斯汀握着那几个终端。
这份差点让他丧命的信任,反而让他更想证明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