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之后，突然身心轻松。周敏看着键盘上自己的手指，敲得飞起，再快一点都要变无影手了。
是在现在的公司待太久的缘故？还是对这份工作已经失去工作热情？还是就像钟白对她说的一样“我以为你挺想得开，你管别人怎么想干什么，你自己想要就行了”，她心里是有点想要，可是杨芳也好，其他同事也好，她嘴上说着不在意，眼睛也尽量不东张西望，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介意。
抓紧收尾和交接工作的档口，美少女和辣妈群里biubiubiu地聊了一百多条消息。
原本博士跟进要出版的黎启明的书，正式交到梁西玲手里。虽然书还没出来，可梁西玲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有种久违的扬眉吐气。收完同事们的“恭喜”后，立马在群里分享好消息，聊着聊着被许如清带到周五晚上请吃大餐的沟里。
美其名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消息分享必然好运加倍。谁会拒绝成倍的好运呢？
闵蓉蓉已经许久不外出吃饭，一方面是因为家里请烧饭好吃的阿姨专门做饭，一方面是因为她答应了闵女士要在生产前护好自己的肠胃——外出吃饭，拉肚子概率高达60%，不知道的人以为她体弱，其实是在家吃着营养又健康的饭，所以肠胃健康到忍受不了一点有害细菌。
先前闵蓉蓉没怀孕时，凡外出聚餐带上她的，事后都会问“回家有拉肚子”么？以此验证就餐的餐厅饮食是否卫生健康。现在可不敢瞎实验。孕妇健康第一。
家里的饭菜再花样百出，偶尔还是会想要吃外食。不管是不是垃圾食品，光各种增香剂就很勾人。当然，不是想吃增香剂勾兑的饭菜，实在是不那么健康的食品，给人一种我放纵我快乐的快感。
炸鸡香不香？爆辣小炒香不香？滋滋冒油的烧烤小串香不香？红得看不见锅里内容物的火锅香不香？
极致美食，极致感受。
因为要分享好朋友的喜悦，闵蓉蓉拿到了外食的许可证。她和即将要休年假的周敏一样，面上微微笑，内心已鸣礼炮十发，欢呼雀跃开心到飞起。
……
晚上做饭时，包子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梁西玲。
“怎么了？”梁西玲问包子。
“妈妈，你笑起来真好看！”
“啊？我没有笑啊！”梁西玲不自觉嘴角翘起，自己没发觉。
“有啊！”包子跑去房间拿小镜子。
梁西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发觉她是真的由内而外地感到高兴。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可能是搬进那个家不久之后，也可能是工作上慢慢累积太多挫败感之后，梁西玲也说不清楚。
“妈妈，你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么？”包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梁西玲。小孩子比大人想象得要敏感得多。
“嗯，有一件开心的事。妈妈在单位里拿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工作，是别人无法拿下的工作。”梁西玲说出来的时候，内心也为自己感到骄傲。
“我的妈妈好厉害啊！”包子抱着梁西玲一跳一跳的。她虽然不明白有多么重要，但是她知道梁西玲有多么优秀。在她的心里，梁西玲是最好的。
“嗯，有一点厉害！”梁西玲捋了捋包子额前的刘海，“去洗手吧，马上吃饭咯！”
……
因为马上要休假，周敏也开始调整心态。加班，当然需要加一点，但就只加一点点。尽管事情仍然很多，但是她在八点半闹钟响起时，立马保存文件，关电脑走人。
组里的几个小伙伴，都陪着一起加班，但多数九点左右就会撤退。这几天和周敏一起加班到十点多的孟麟，看到周敏不到九点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一脸惊讶。
“你们也早点下班。保留好体力，回去充电，明天再战！”周敏说完就撤，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这碗鸡血，又或鸡汤，大家不知道要不要一口闷。
八点四十二的地铁站，还挺热闹，一部分结束晚饭回家的人，一部分赶着去下一场的人，还有一部分估计是和周敏一样的人。
周敏很少在这个点下班坐地铁。兴许是没有晚高峰的拥挤推搡，此刻的人多，像是另一种轻松的热闹。她坐在靠门的位置，看着对面玻璃上映出的人群里的自己，有点放松和开心的样子。
此刻，周知春和冯燕正在家吵架，为着冯燕晚饭做的三道菜——一道香菇小白菜，一道山药肉羹，一道虾皮冬瓜，没有一道是周知春爱吃的，山药肉羹周知春连碰都没碰。这种稀里糊涂的东西，又是没见过的东西，周知春向来不肯尝试。
山药肉羹来自陈居安的食谱，虾皮冬瓜是冯燕的自我发挥，因为冰箱里这两样东西都剩下一点。
“这是人吃的饭么？一点肉都没有！绿的白的，一点食欲都没有！让人怎么吃？你要是不想做饭你就直接说！”周知春扯着嗓子说话，恨不得喊起来。
冯燕不想和周知春吵架。周知春虽然还是那个周知春，但也在慢慢改变，譬如早睡早起，譬如接受医生的建议开始吃中药，她想她一定是吃药吃得嘴里心里都发苦。她不跟他一般见识。
见冯燕没有任何反应，周知春更生气。周敏不着家，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如果冯燕不和他说话，他就只能是对着空气说话了，太憋屈了。
“一天到晚往外跑。不是去跟那个去这里玩，就是跟这个去那里玩。你认识的那些人有几个靠谱的？你又有几天是着家的？”周知春停顿下来，给冯燕反驳的机会，但冯燕仍然不说话。
“你自己说，你就算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天到晚抱着手机？你在跟谁聊天？聊个没够？”周知春说着说着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冯燕。
“有完没完？”冯燕喝完肉羹，收拾自己的碗筷进厨房。
“没完！”周知春起身跟到厨房门口。
如果冯燕继续不搭腔，周知春再发两句牢骚，觉得没意思，这件事就过去了。可冯燕一句话让周知春的气焰再次升起。对手终于迎战了，那他可要撸起袖子好好吵上一架。
先前说的那些话又滚来滚去地说了一遍。车轱辘嘛，可不就是滚来滚去的。
周知春中气足，老房子隔音差，还没走到家门口，周敏就听见周知春的声音。
隔着门，声音闷闷的，几个字清楚几个字不清楚，但完全不影响周敏做听力理解。
说来说去，不过是嫌冯燕自己玩，不带他玩。在家也只看手机，不理他。可事实是，冯燕锻炼也好，有时候去公园也好，之前都会问周知春，周知春一句“我跟你们这些女的去玩什么”，直接把冯燕的好意堵在门口。
周敏站在距离家门三米的距离，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我除了抽烟和去楼下看打牌，我什么都没做，我会和别人到处跑么……”周知春的嘴里还是这些话。他日常能说得上话的朋友，除了棋牌室相熟的几个人和年节才会联系的那么几个人，便没有了。
屋里，冯燕已经收拾完厨房，没再理会周知春。中药也不便宜，可别再气出个好歹来。
周敏想，她这个时候应该手里拿一根烟，惆怅地抽几口，哪怕不抽，点着看烟雾缭绕，也能体现一点她此刻的心情。
屋里，周知春打开了阳台的窗户，郁闷地点了一根烟。
打开手机，短视频App里面给周敏推送的多数是搞笑日常，随便一个都能解一解周敏此刻的无奈。
人类变装之外，还有小狗变装。一只金毛前一秒还邋遢潦草，后一秒戴上金边眼镜穿上小西装也很犀利霸道，再一秒又是假发片加小裙裙配黑丝……周敏忍不住哈哈哈笑出声。
“你一个人站在这里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