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沐竹安点点头。
宋知婉将声音拔高了几分:“有何事?不妨出来说!”
她的目光温和,直直地看向几个女人。
躲在角落里的几个女人面面相觑,彼此间推搡了几下,却无一人胆敢先行踏出一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人急的好像在小声商量什么,有说不通,一时陷入一片死寂。
然宋知婉并未显露出丝毫不耐烦之色,亦未开口催促半句,只是静静地伫立原地,等待着她们现身。
终于,经过漫长而令人煎熬的等待后,几个女人相互牵扯着走了出来,离宋知婉几步远时,她们双膝跪地,低垂着头颅,宛如犯错的孩童一般,轻声说道:“阁主,我们……我们确有要事禀报。”
宋知婉赶忙上前搀扶起她们,柔声嘱咐道:“既有要事,待回房后再慢慢细说无妨。外头天寒地冻的,莫要伤了身子。”
语罢,她领着众人返回房中。
几个女人进入房间后,并没有再次下跪,而是纷纷揉搓着那布满老茧、粗糙不堪的双手,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较为年轻的女子猛地跪倒在地,满脸泪痕地说道:“阁主啊!我……我真的没脸麻烦您呐!”
“前些日子萧大人在此时,我们都不敢言语,一直期盼着您能早日到来。如今终于把您盼来了,就是希望您能替我们出个主意呀!”
另一名年长一些的女子附和道。
宋知婉眉头紧蹙,面露忧色,轻声安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不必担忧,无论情况如何,我定会全力相助于你。”
泪水如决堤般不断滴落至地面,那名年轻女子身躯颤抖不止,仿佛风中残烛一般。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咬紧牙关,深深呼吸数次后,方才艰难开口:“我……我怀上了身孕,可这孩子却是那些畜生留下的孽种。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我都没法确定这块肉到底是哪个畜牲的,可是可是,我……究竟是留下这个孩子,还是……”女人语无伦次,话未说完,已是痛哭流涕。
其他几个女人也纷纷落泪不止,她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子罢了,尽管遭受了如此之多的苦难折磨,但在艰难地挺过来以后,心中依然保留着那份质朴的善良。
即使现在身怀有孕且孩子父亲乃仇敌所出,母性使然,使得她们始终难以痛下狠手、割舍骨肉亲情。
宋知婉听闻此言不禁一怔,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几位正处于痛苦挣扎中的女子们,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自然能够洞悉这些人内心深处的矛盾与纠结。
可这样重大的抉择,唯有当事人自己有权作出决断,旁人实在无从越俎代庖。
转头看向同样陷入沉思的沐竹安,她犹豫片刻后开口问道:“你们今后是否还有嫁人的打算呢?倘若遇见合适之人,你们是否愿意?”
话音刚落,那几位正在低声啜泣的女子浑身一颤,提及男子时,她们皆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颤抖不止,脸色变得极为惨白,满脸都是惊惧之色,同时拼命地摇着头。
“不……不,绝对不会,我们不要嫁人,如今我只要看到男人便心生恐惧,哪怕去乞讨度日,也绝不愿再去找个男人依靠。”
“阁主,求求您,别让我们再接触男人了。”
宋知婉起身走到这些痛哭的女人面前,蹲在地上与她们平视。
“告诉我,你们心里怎么想的。”
几个女人看到宋知婉平静的眸子,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最先开口的女人轻轻地抚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肚子,那张原本应该青春靓丽、面色红润的脸庞此刻却是枯瘦蜡黄,但依然能看出其清秀的轮廓。
此时,在这张脸上,不舍与怨恨交织在一起,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当初身处土匪窝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获得解脱,对那些畜生充满了愤恨,甚至想要亲手将他们杀死,奈何没有那个能力。
得知自己怀有身孕之后,内心的情感变得极为复杂。
她既感到痛苦不堪,又难以割舍这个小生命;这些日子以来,她始终处于矛盾之中,甚至开始厌恶起自己来,认为一切都是自作自受,连一个孽种都舍不得放弃。
可是,每当想到要舍弃这个孩子,她的心如刀绞般疼痛。
毕竟,这是已经长在自己身上的骨肉啊!无论大小如何,一旦要割舍掉它,那种痛楚必然难以承受。
更何况,这个孩子本身是无辜的,他流淌着自己一半的血液。
更重要的是,她深知自己此生恐怕再也无法拥有其他孩子,如果生下这个宝宝,将来年老之时或许还能有所倚靠。
尽管如此,她心中仍有一丝担忧:倘若这个孩子天性恶劣,将来该如何是好呢?这种顾虑如同阴霾一般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另一个女人满脸通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宋知婉,嘴里轻声嘟囔着:
“我……我实在舍不得啊,毕竟这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能下得了狠心呢?”
话刚说完,她便羞愧地捂住了脸庞,继瓮声瓮气续说道:
“阁主,如果我打算把孩子留下来,您会不会认为我很愚蠢呢?”
其实我只是想,如果将他生下来后发现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那将来等我老了也可以有个依靠;可若是不好,那……那我就是把他处理了都不心疼。”
“人一辈子这么长,总不能一辈子都靠您来养活吧!我们现在还年轻力壮,但难保将来哪天身体不行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日后这个孩子是个听话的呢,我不求大富大贵,不求他有啥出息,就想着踏踏实实种地,能活就行,您说是不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