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仇得报,突然放松,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
宋居安一身玄衣,手里拿着折扇,慢悠悠的走在陌生小镇的街道上。
看着行色匆匆的来往行人,他没有停下脚步。
心里也空荡荡的。
一直走到夕阳西下,他站在一处小桥,迎着橘红的夕阳,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展开折扇,轻轻扇着风,随意的走到一处馄饨店外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老板,一碗馄饨。”
“哎,您稍等。”
女人的嗓音清亮,带着忙碌的急促。
宋居安自己倒了杯水,轻轻抿了一口。
“爷,您怎么在这?”
宋居安抬头,就见穿着布衣的张氏小腹微隆,腰间系着围裙,粘着不少面粉,头发随意的盘在脑后,往日里娇嫩的肌肤略显粗糙,眼神疲惫,却是极为清明。
她的手上端着一碗馄饨,芊芊十指早已粗糙不堪,修剪精美的指甲也没了,光秃秃的一片,同样粘着干枯的面。
张氏面对宋居安平静的眼神,窘迫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做梦也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这个男人。
之前明明传出了他的死讯,如今怎么好端端的活着。
纤细瘦弱的身体因为过度的紧张而紧绷着。
手里的馄饨也撒了出来,倒在手上,滚烫的汤汁烫的她的手背一片通红,她却没有撒手,因为,砸一个碗两文钱的损失,她舍不得。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夫人。
在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咱自己亲自挣钱之后,她才知道每一个铜板都是那么的来之不易。
也知道当初自己被男人护的多好。
午夜梦回,她也问过自己后悔吗?
为了一些不值当的小事,闹的夫妻不和,闹的家不成家。
可后悔又如何,已经注定的事实再后悔又有什么用?除了让自己难受之外,再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能逼迫自己忘记那些过去。
如今她好不容易快要忘得差不多了,偏偏又遇上这个男人。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不由的流下来,吧嗒,吧嗒的掉到了馄饨里。
意识到自己已经弄脏了这碗馄饨,也知道这个男人最爱干净,她立马别过脸擦了擦眼泪,脸上强硬的挤出一丝笑,“抱歉,客官稍等,我再给您下一碗。”
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
“不必麻烦,放着吧。”
张氏身子一僵,把馄饨放在了宋居安跟前,“客官慢用。”
“孩子娘,干啥呢?人家另一桌还要东西呢。”
听到叫喊,她立马胡乱的擦干净眼泪,匆匆去忙活。
“抱歉……”
男人淡漠的歉意让张氏脚步一顿,却也只是这一顿。
宋居安一勺一勺吃着馄饨,味道很好,汤汁鲜美。
不知不觉一碗馄饨下肚。
看着张氏忙碌的身影,他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压在碗底,起身离开。
张氏一直在注意着他,看他离开之后,立马顾不得其他,跑过来。
见碗里的东西被吃的干干净净,碗底压着一张百两银票之后,她动时泪如雨下。
忽然记得这好像是自己第1次给他亲手做吃食。
她颤抖着手把银票抽出来,看着宋居安越来越远的背影,咬牙追了上去。
“爷,等等。”
宋居安停下脚步。
张氏扶着肚子追上去,红着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强忍着哽咽道,“钱给多了,一碗馄饨三文钱,您这钱,妾找不开。”
宋居安淡淡道,“不必找了,就当,就当是给你新婚贺礼了。”
“宋居安,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样。”
张氏崩溃。
“你对我永远都是这样。”
“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到现在我都这样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就不能跟我说点别的吗?”
宋居安叹了口气,“抱歉,是我宋家耽误了你。”
张氏自嘲一笑,“你从来就没有对我上过心,你从来就不在意我想什么,你从来就没有真正把我放在你的心上。”
“但凡你把你对宋知婉的心思分给我十之一二,我们何至于走到今日这种地步。”
宋居安淡淡道,“抱歉。”
这轻描淡写的抱歉让张氏更加难堪。
好像到了此时此刻,只有她还在纠结。
这时,一个穿着粗布衣,长相普通的汉子跑了过来。
他看到张氏后焦急道,“孩子娘,你咋跑这来了。”
“你肚子里还有娃呢,要是累了,就歇会。”
张氏擦了擦眼泪,眼神柔和的看着男人,扬着手里的银票,温声解释,“是这位爷给钱多了,我给人送过来。”
男人松了一口气,看向宋居安,“这位爷,要是您没有零钱,那这碗馄饨就当是我们请的,我们是实诚做生意的,可不能要您这么多。”
宋居安嘴角勾起,“无碍,拿着吧!”
言罢,他脚尖轻点,跃上屋顶,眨眼间消失。
男人挠挠头,憨厚道,“本来以为是个大手大脚的富家公子,没想到居然是武林高手。”
张氏愣愣的看着宋居安消失的方向,嘴里无比苦涩。
男人苦恼道,“孩子娘,这么多银钱咋办?”
“收着吧,买些地,就当是意外之财。”
宋居安离开镇子后,又游走了两年。
他再次回到了京城。
这次回来,他谁都没说。
当晚,他悄悄潜入将军府,熟门熟路的到了主院。
当看到坐在书房整理账目的宋知婉时,他的眼神柔和起来,带着惯有的宠溺。
他并没有特意隐藏,因此,埋头苦干的宋知婉很快就察觉到了这道视线。
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
当透过窗户,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时,她愣了一下,使劲揉了揉眼睛。
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立马扔了手里的账本跟笔,连门都不走了,踩着桌椅跳出窗外。
几乎是飞奔过去。
用尽所有力气扑入男人的怀抱。
脸埋在男人的胸前,很快湿润了男人的衣服。
宋居安挑眉,语气中带着惯有的溺爱与戏谑,“妆花了,就不好看了。”
宋知婉哭的更加大声。
向来不爱哭的她,此时根本就止不住眼泪。
她用力的捶着宋居安的胸口,“你怎么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讨厌我,不要我了。”
宋居安轻轻擦着宋知婉的眼泪,可那眼泪越擦越多。
他无奈道,“婉婉,我是你兄长。”
宋知婉抽泣着,“以后不许走了,要是你走了,有人欺负我,谁给我撑腰。”
宋居安轻笑,轻轻摸着宋知婉的头发,嗓音温柔又纵容,“好,不走了。”
“阿兄看着你。”
宋知婉眼睛一亮,“说好了,拉勾。”
看着宋知婉如同小时候一般缠着自己拉勾,宋居安心忽然有了着落。
伸出手指轻轻勾着宋知婉的小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宋知婉笑的肆意张狂,萧长风宠着她,让她活的依旧如少年时一般单纯。
她拉着宋居安欣喜道,“走,阿兄,我藏了好多好酒,咱们尝尝去。”
宋居安跟着宋知婉的力道进了书房。
下人们很快上了几道小菜。
宋知婉翻出十几瓶酒,“阿兄,咱们还是老样子玩。”
看着宋知婉的笑脸,宋居安点头,“婉婉做主便好。”
宋知婉把骰子扔碗里,“那开始了。”
门突然打开。
接到消息的萧长风靠在门框,“舅兄回来了。”
宋居安拿起酒杯朝着萧长风举了举,“喝一杯……”
萧长风大步走过来,随手拉了把椅子,“不醉不归……”
宋知婉一拍桌子,“都在家,归什么。”
“一醉方休才是……”
“对,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