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急忙倾身将她搂进怀里,溅起的瓷片划过他的手背,撕开了一道道血痕。
他似感觉不到疼一般,轻轻拍着媳妇的后背,柔声安抚,“消消气,身子还没彻底恢复呢。”
云卿闭了闭眼,强压下胸腔里的怒火后,嗅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气。
她急忙从男人怀里钻出来,先查看他的脸,没找到伤口,又去看他的手,见手背上划开了几道血口子,缓缓抿起了唇。
见那血不断地往外涌,急忙掏出帕子给他捂住。
“灵鸢,快些赶马,灵尘,请太医去凤仪宫候着。”
不等两人回应,帝王突然开口,“转道,去永宁侯府。”
云卿仰头瞪着他,“宫门快落锁了,这个时候去侯府作甚?”
“……”萧痕心中一叹,缓缓将她拥入怀中,顺着毛捋,“你去宫里倒是清净了,这烂摊子谁收拾?阿铮么?”
云卿泄了气,闭着眼将脸埋进他怀里。
逃避确实没用,她与李氏得做个了断,否则谁都不好过。
“要不是顾及帝后名声,我非得,非得……”
萧痕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抚,“你倒不必顾及所谓的名声,问心无愧就好。”
“……”
…
这边,云铮好说歹说,勉强将顾院首请去了别院。
苏鸾已经喂李氏服下了解毒丸,吊着她一口气。
顾院首不情不愿的给她施针,逼出了她体内的毒素,又给她喂了颗药丸。
临走时,他冷着脸对云铮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老夫还想去地下跟你父亲喝几杯呢,这种破事做得多了,我都没脸见他。”
云铮也憋屈得很!他巴不得李氏殒命,去那边向父亲忏悔,可她死后会留下一个烂摊子,谁给她收拾?
阿姐不欠她什么,临了若还背负‘逼死生母’的骂名,遭受那帮子老迂腐的口诛笔伐,简直冤枉至极。
他不想弄出那样的局面,李氏也没资格叫阿姐背负如此罪名。
“伯父的嘱咐,云铮铭记于心,您放心,我也只救她这一回,再有下次,任她自生自灭。”
顾院首冷哼一声,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云铮朝他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回头时眸光瞬间转冷。
他先将内院照看李氏的丫鬟婆子全都处置了,命人寻来一批牢靠的,又让奴仆内内外外搜查了一遍,将所有可寻死的东西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安排好这些,已是深夜。
守在内室的嬷嬷出来禀报,“侯爷,人醒了。”
云铮起身准备离开,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缓缓顿住脚步,抿着唇朝屏风走去。
内室,李氏面色惨白的躺在榻上,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帐子,双眸涣散,如同丢了魂一般。
苏鸾见云铮走进来,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哑声开口,“娘,云铮来了。”
李氏的眼睫颤了颤,瞳孔渐渐汇聚,眼底有了些亮光。
她转动僵硬的脖子,偏头朝外侧望去。
烛光打在那少年脸上,她似乎看到了一张褪了色面容。
“侯,侯爷……”
干涩沙哑的声音自喉间溢出,眸中隐含期待。
云铮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这是将他当做他父亲了?
可别!他爹受不起,也不屑她的惦念!!
走到榻边停下后,少年语调冷漠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父亲被你丈夫联合先帝所害,早就化作了一捧黄土。”
李氏眼底凝聚起的光渐渐散去,面露痛苦之色,眸中蕴出了浓郁的悔意。
“对,你不是他,他虽然不懂风花雪月,但总是用轻柔的目光看着我,从不对我冷眼相待疾言厉色。”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她剧烈咳嗽了起来。
苏鸾急忙伸手扶她靠在引枕上,用掌心轻抚她的胸脯为她顺气。
云铮嗤的一笑,“您可别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我怕我父亲在地下瞧见了死不瞑目。”
苏鸾转眸瞪向他,“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手腕被李氏一把扣住,她猛咳了几声后惨笑道:“他说得不错,我若惺惺作态,侯爷恐在地下不得安宁,毕竟……我所做之事是那么的不可饶恕。”
话落,她仰头朝榻边的少年望去,看着那熟悉的五官轮廓,渐渐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落下泪。
“我不是假意用死逼你们姐弟放过我,而是存了死志想去地下忏悔,你不该救我的,我该死。”
云铮缓缓攥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一字一顿道:“你确实该死,但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死,我与我阿姐没兴趣背负‘逼死生母’的骂名,若你识趣,就滚远点死,我保证眉头都不眨一下。”
“云铮!!”苏鸾低吼,“你在宿城答应过我的,我助你破城,你放过我娘,难道你想食言不成?”
云铮耸了耸肩,讥笑道:“我没放过她吗?拜托!是她自己寻死觅活的好不好。”
苏鸾还想顶嘴,被李氏紧紧扣住了腕骨。
“我想见见卿儿,你能请她来一趟么?”
云铮转身朝外面走去,边走边道:“她不会见你!记住,你要是再敢寻死,我就杀了苏鸾给你陪葬,大不了我认下这弑母的罪名,以命偿命。”
李氏满脸痛苦的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死死攥住胸口的衣襟,悔意几乎将她给吞噬。
“铮儿……”
“铮儿……”
云铮在屏风处顿了顿,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屋内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字字泣血,少年负手立在走廊的台阶上,缓缓仰头朝漆黑的苍穹望去。
不知阿姐收到消息后,是否会伤心?
…
庆国公府。
裴策回住处沐浴过后,酒意散了个七七八八,想起自己在阿姐跟前说的那番话,忍不住甩了自个儿两个嘴巴子。
他想去劝阿姐,叫她不要将他的疯言疯语放在心上,可又担心越描越黑,引起更大的误会。
无奈之下,他只能去正院将情况与母亲简述了一遍。
梅氏听后难得没训斥他,只唉声叹道:“改明儿我进趟宫,与娘娘商议一下他们的婚事,看看她怎么说吧。”
话落,她又招来管家,吩咐,“你派人去永宁侯府向小侯爷递个信,就说韵儿怕是误会了他跟今晚那个碰面的姑娘,叫他有空来趟国公府解释解释,免得生了隔阂。”
裴策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问:“娘,咱们不私下去调查一番么?要是他真瞧上了别的……”
话未说完,后脑勺就被梅氏狠狠盖了一巴掌。
“你知道小两口相处最忌讳的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