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宏离开东山,返回白杲,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东山的局势虽然暂时缓和,但黄金龙的逃亡仍是一个隐患。若不尽快解决此事,恐怕会再生变故。
次日,麻城县令和黄州守将带着借调而来的四百余人赶到白杲,与于文宏汇合。
两人一进门,便恭敬地向于文宏行礼,随后入座。
麻城县令满脸喜色,率先开口道:“于大人,如今我们已有四百余人的队伍,再加上乡勇队伍,兵力充足,足以攻打东山,一举剿灭刘君孚等人!”
于文宏闻言,微微摇头,神色平静地回应道:“两位大人不必心急。昨日我已与东山的刘君孚商讨妥当,他答应主动下山投降。此事不必再动干戈。”
麻城县令和黄州守将听完,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黄州守将忍不住皱眉道:“于大人,此事恐怕不妥。刘君孚怎会轻易投降?莫不是其中有诈?”
麻城县令也附和道:“是啊,于大人,刘君孚狡猾多端,不可轻信。若我们贸然相信他的承诺,恐怕会误了大事。”
于文宏微微一笑,语气坚定地说道:“刘君孚的为人,我多少了解一些。他既然答应投降,便不会出尔反尔。两位大人不必多虑。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更重要的事情?”麻城县令疑惑地问道。
于文宏点点头,沉声道:“据东山内的人说,黄金龙昨日一早便带着部分人马逃往了黄冈方向。此人狡猾狠辣,若不尽快捉拿,恐怕后患无穷。”
黄州守将闻言,立刻站起身,抱拳行礼道:“于大人放心,卑职这就率人前往黄冈追击,势必要将黄金龙捉拿归案!”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行动干脆利落。
于文宏目送黄州守将离开,正欲与麻城县令再商议一些细节,忽然见卢玉堂匆匆忙忙从外面赶回来,脸色凝重。
卢玉堂一进门,便急切地说道:“大人,不好了!黄州徐道台不同意放人!”
于文宏闻言,眉头微皱,长呼一口气,沉默片刻后,对冯二吩咐道:“准备笔墨纸砚。”
既然徐道台不同意放人,那便只能另寻他法。
于文宏提笔蘸墨,洋洋洒洒书写了一封关于东山之乱的详细文书,言辞恳切,条理清晰。
写完后,他将文书交给麻城县令,郑重其事地说道:“此事务必尽快处理。你即刻派遣译夫,八百里加急送往武昌府,交予巡抚张朝珍大人。”
麻城县令接过文书,肃然领命:“是,卑职这就去办!”说完,他匆匆离开,安排人手快马加鞭赶往武昌。
房间内,于文宏静坐片刻,目光深邃。
窗外,天色渐暗,于文宏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峦,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第三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刘君孚便率领三百余人来到了白杲。他们的步伐虽显沉重,但脸上却带着一丝释然与期待。
于文宏听闻此事,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务,快步赶出去迎接。
刘君孚见到于文宏,率领众人齐刷刷地跪地行礼,声音低沉而恭敬:“于大人,老奴前来投降,还望大人能饶恕老奴。”说完,他深深地将头磕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泥土,仿佛要将所有的悔恨与恳求都倾注在这一叩之中。
于文宏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众人,随后缓步走到刘君孚面前,沉声问道:“刘君孚,看来你对本人还是不太信任啊。”
刘君孚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安:“大人何出此言?”
于文宏直截了当地发出质问:“东山之上少说也还有数千人,你为何只带来了三百余人?剩下的人是你没带来,还是他们压根就不打算投降?”
刘君孚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自己瞒不过于文宏的慧眼,但此举背后自有他的苦衷。
短暂的沉默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解释道:“大人明鉴,老奴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山上的兄弟们有两个顾虑。第一,他们希望能够看到无辜的百姓被释放;第二,他们更害怕事后被官府秋后算账,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于文宏听完,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抬手将刘君孚从地上拉起来,随后对还跪着的众人说道:“大家都起来吧。”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但目光依然低垂,不敢直视于文宏。
于文宏对着刘君孚微微点头,压低声音说道:“你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此事被一些不怀好意的官员大做文章的话,朝廷的大军一旦抵达此处,山上的百姓都得死。”
刘君孚闻言,脸色骤变,嘴唇微微颤抖:“大人……”
于文宏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这样吧,本人书写一封告示,你派人贴到东山上去,还是要让大家尽快下山投降。只有如此,才能避免更大的灾祸。”
刘君孚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低声应道:“老奴明白了,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于文宏回到房间后,举笔沉思片刻,随后落笔写下了《招抚事竣慰东山士民谕》。他的笔锋刚劲有力,字里行间透露出安抚与宽恕之意:
[关于东山地区官员激化民变一事,巡抚部院以仁慈为怀,不忍心加以严惩。巡抚部院一向知道守宪徐慈祥素有贤名,副府王老成持重老练,因此特命他们前往安抚民心。又担心山中士民因疑虑畏惧而不敢前来,由于本人过去曾驻守岐镇,颇受当地百姓信任和爱戴,因此被选派前往安抚。
于五月十七日单骑进山,士民果然消除了疑虑和畏惧。刘青藜之父率领众人欢迎,并哭泣诉冤。六月初三日,本人出山,前往守宪行署,士民们倾心归顺,表示愿意接受教化。本人仍宣布了巡抚部院的道德意旨。
鲍洪功、陈恢恢、李公茂等人相继心悦诚服地归来,辩明了之前的过错,都表示愿意安家乐业。巡抚部院怜悯他们的无知,一概加以宽恕。守宪也广泛发布告示,严禁毒捕和仇家株连捏造罪名害人,采取多种措施保全百姓,使得那些曾经拿起武器的百姓安心无惊。
现特此发布告示,晓谕东山内外所有人知晓:乱民已经平定,官兵已经撤走。凡是原本没有参与叛乱的士民,不必再有被逼迫胁从的忧虑,也不必担心玉石俱焚。毒捕不敢再肆虐,仇家也不敢再捏造罪名害人。大家各自安居乐业,共享山中的太平。此布告远播四方,使所有人都知晓。]
写完之后,于文宏又派人抄写了数份,要求他们沿街张贴告示。剩下的一份,他亲手交给了刘君孚:“你将此告示贴入东山,劝说大家全部下山,早些恢复农耕。”
刘君孚双手颤抖地接过告示,眼中含泪,声音哽咽:“大人……”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老奴一定办好此事。”
刘君孚离开两日后,东山上的所有人全部下了山。
黄金龙也在黄州守将的追捕下,于麻城县和黄冈交界处被擒获。
张朝珍在收到于文宏的书信后,当即派人释放了所有无辜百姓,并焚烧了所有诋毁口供。
至此,东山之乱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