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的郑旦倏忽醒来。
若按刘禹锡的计划,郑旦醒来,云逸已被斩首。
被余三这么一闹,变成了,郑旦醒了,云逸还没死……
这一觉,郑旦做了很多梦,也恢复了很多记忆,有关于萧旭的,也有关于刘禹锡的。
郑旦捏了一把有些疼痛的头,手中的纸条跟着掉落。
郑旦皱着眉轻轻展开:
“小师弟,如果我出了事,许是刘禹锡!还有……这段日子…很开心!”
郑旦恍然发现,自己已在东宫,遂慌张起身,对守在旁边打瞌睡的郑一,急问道:“大师兄呢?”
郑一惶恐,结结巴巴道:“侍卫长他…他那晚行刺皇上,今日午时在西市街斩首。”
“什么?”郑旦的双耳忽得轰响,大喊道:“备马,备马,快备马!”
郑旦连衣服都没顾上披,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便策马直奔西市街,
一路上,郑旦悔恨交加,后悔着不应该将大师兄带入深宫,后悔着就不应该认识大师兄!
郑旦在心里狂喊:“大师兄,等等我!”
等着郑旦到达,现场早已被控制,死的死,伤的伤,余三等人也被按倒在地。
伴着那催命符般的“行刑”二字,天空中也飘起了雪花。
郑旦远远望着那大刀挥下,急得大喊,“刀下留人!”
刽子手这种人,只要听得“刀下留人”四个字,便会顷刻间收回手中的刀。
只是管斩贺兰纳的刽子手,出手太快了些,
已然…
晚了一步……
贺兰纳的头颅在众人的目光中,骨碌碌滚至前方,紧跟着,身体也轰然倒下。
云朵声嘶力竭喊了一声“爹”,直接晕了过去,
云逸则满眼泪水,呆滞得看着贺兰纳依然大睁的双目,嘴里含糊着师父,悲痛欲绝。
两个师弟也被这一幕,吓得有些魂飞魄散。
刘禹锡于屏风后,看着白马上,穿着单薄的郑旦,已经知道,这贺兰云逸死不了了。
郑旦呆呆骑在马上,任由不安的白马,四蹄来来回回,前前后后踱步,仿佛想要快速逃离此地。
郑旦惊恐看着贺兰纳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心中默喊了一声“师父”,后悔着自己从来没把这师父当师父;进了贺兰山庄那么久,也没有给师父奉过茶,
而今一切都晚了,全都变成了遗憾。
“太子殿下,可是拿来了赦免的御旨?”
监斩官的话,扯回了郑旦的思绪。
郑旦翻身下马,朝台上跪着的几人扫了一眼,本想多看看云逸,
可云逸低垂着头,看不出个什么。
于是,郑旦整理了下情绪,想着怎么先救下几人,几步行至监斩官身边,拱手道:“大人请起,还请大人给我些时间,我现在去求父皇。”
旁边的余三激动道:“殿下你可来了,得救云朵啊。”
监斩官起了身,躬身道:“殿下,你知道的,这几人可是刺杀皇上的重罪,殿下想保他们,可不妥啊!恐怕也保不下!而且现已过了行刑时刻,下官已是有罪,殿下就别为难下官了。”
“既如此,那便一道把我斩了吧。”
监斩官惶恐跪地,“这这这…殿下啊。您这是不让下官活啊。”
郑旦反正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干脆躺在刑台上,一副无赖状,“那我们就一起死。”
望着躺在冰冷地面上的郑旦,刘禹锡无奈扶额,不出面是不行了,
于是,刘禹锡假意刚来,从一匹黑马上翻身而下,径直走向刑台,扶起郑旦,将手中的大氅披在郑旦身上,
“殿下,会染风寒的。”
郑旦想起了云逸留下的纸条,盯着刘禹锡的眼眸,脑子里骨碌碌转,再结合这两天恢复的有关刘禹锡的记忆。
郑旦得出了结论:若真是刘禹锡陷害,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嫉妒。而且在这朝中能救下几人的,恐怕只有刘禹锡。
郑旦俯在刘禹锡耳侧,轻声道:“我已经知道是禹锡你蛊惑大师兄杀父皇的。你若就此救下几人,我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刘禹锡轻笑,“殿下,你不管失不失忆,都会首先怀疑我,为什么呢?不如我们问问大师兄,跟我有没有关系。”
刘禹锡如此自信,反而让郑旦心里打起了鼓。
郑旦起身行至云逸身边,轻轻跪了下来。
云逸见着郑旦过来,头垂得更低了。
郑旦不明所以,以为云逸是怪怨自己来晚了,便歉意道:“大师兄,对不起,我来晚了,让师父他…大师兄,我想问你…”
郑旦想要扶起云逸的头,
云逸却是从郑旦手中逃离,扭至一边。
郑旦不敢再动,望着披头散发的大师兄不知如何是好。
旁边的师兄看不下去,无奈道:“大师兄他眼瞎了,不想让你看见。”
“什…什么?”
郑旦慌乱扒开那些凌乱遮挡的发丝,生硬抬起云逸的头。
那肿胀失明的左眼,顿时冲击了郑旦的内心。
眼前的人,苍白无力,神色痛苦,嘴里嘟哝着,“别看我…丑…会吓到小师弟。如此狼狈的样子,不应该让你看见…”
郑旦的情绪再也忍不住,捡起地上一柄断剑,反手挥向刘禹锡。
刘禹锡丝毫没有闪躲,胸膛顿时殷出一道血线,跟着晕染开来。
刘禹锡低头看看胸前这道长长的剑伤,不敢相信,郑旦会对他动手。
现场忽得寂静,没人敢说话,甚至咳嗽!
只有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刘禹锡愤怒,“拉开殿下,继续行刑。”
郑旦举着断剑对准刘禹锡,面容狰狞,“你敢?”
刘禹锡往前走了一步,胸膛顶着断剑,
冷冷道:“殿下,你伤了我的心!我今天就要他们死,这些劫法场的都要死,你…也要回去禁足!你若生气,便刺我,刺到你不生气为止!”
跟着,刘禹锡大手一挥,“行刑!”
郑旦慌张回身,抱住云逸,大喊着,“我看谁敢动我大师兄!”
云逸在郑旦耳侧虚弱道:“小师弟,是我自愿的,我不后悔。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只是…大师兄没能杀了那吸你血的昏君,你以后…还是身不由己…”
“大师兄,你为什么这么傻,谋刺当今圣上?是我…是我连累你的,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郑旦抱紧了云逸,满心悔恨。
接着两个侍卫拉开了郑旦,
刘禹锡嘴角勾了勾,再次下令,“行刑!”
望着刽子手又在举刀,郑旦彻底慌乱了,大喊着“等一下”,疯狂甩开两个侍卫,“扑通”一声跪在刘禹锡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