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氏吓得脸色都变了,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平时私下里生气的时候,她总混小子混小子地喊,可只是私下里而已。
对方毕竟是郡王,天潢贵胄的人物啊,当面绝不敢这么僭越。
安靖郡王给她下跪,她受不起。
所以慕容氏连连摆手,说话都不利索了,
“跪……跪不得跪不得!”
庆王爷让她安心,
“跪得跪得,弟妹安心就是,他犯下大错,让你担心这么久,今天就是跪死在这也不为过。”
“就让他跪着吧,妹子,这件事是王府对不住锦姩,你就让他跪。”庆王妃也说。
谢锦姩用帕子掩了下唇,他跪的倒是利索,认错也快。
可是这个人,才不会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唐聿野正色道:
“我跪婶娘,自是一万个跪得的。婶娘放心,我必定一生一世待锦姩好,家中诸事,皆依她意。待她如珠如宝,守她岁岁欢愉,直至终老,望婶娘成全。”
谢锦姩的脸瞬间红了个透彻,他竟然当着两方长辈的面,说话这么露骨。
真是……
慕容氏也臊红了脸,这孩子说话也忒直接了,哪有这样的?
庆王爷和庆王妃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还是他们那个不着调的浑儿子吗?
在家里横行霸道,见了丈母娘竟乖成这样?
庆王爷心里感慨,儿大不中留啊,这小子居然是个媳妇迷。
直接是直接,但慕容氏见他如此诚心,她心里也欣慰,
安靖郡王不顾一切也要和锦姩在一起,可见情深,锦姩能有个疼她爱她的夫君,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而且更重要的是,锦姩已经是他的人了。
多说无益。
如果真说了什么过分的话,等锦姩到了王府,万一受气怎么办?
想到这,慕容氏眼眶一热,把之前要兴师问罪的想法全部抛诸脑后了,
“郡王快快请起,你的诚心我看见了,大家都坐下,商定一下两个孩子的婚期吧?”
一听这话,唐聿野就知道丈母娘是原谅他了。
他终于安心。
说到定亲和婚期,庆王妃深思熟虑下,说出了昨天她跟唐聿野说的那些话。
慕容氏并没意见。
谢锦姩听了,也觉得这是个思虑周全的安排,刚和离过的女子,怎好那么快就二嫁?
等个一年更恰当些。
所有人都同意,唯有唐聿野不太情愿,他哀怨地看了眼谢锦姩,一年……
还能怎么办?
熬呗。
谢锦姩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当着长辈的面,看什么看啊。
商定完最重要的事之后,唐聿野提到了虔城贪污案,又隐约提起伯爵府的事,圣上严查,伯爵府恐怕大难临头。
慕容氏仅有一句话:“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敢作敢当才对。”
这是他对大哥犯事的态度。
……
等庆王夫妇和唐聿野走后,谢锦姩望着一库房的东西陷入沉思,这些都是她从相思国带来的新鲜物件,本来想分给大伙,
可是转念一想,现在可不行。
否则他们一戴出去,外人不就知道谢锦姩出远门了?
所以这些‘纪念品’都只能暂时在库房里放着,等过了年,就说都是唐聿野送给她的,如此才妥当。
庆王夫妇一走,外祖母也该回伯爵府去了,
“珊儿,你跟娘一块回去吧?”
“好。”
慕容云珊和卢傲华姐弟俩也要去。
他们该去给外祖父见一见礼,慕容云珊也有很多话想当面问一问父亲。
可是七姨母这一去,入夜了也没回来。
“姨母是要在伯爵府过夜吗?”谢锦姩卸着钗环。
“说不定。”慕容氏说。
就在这时,外头门房有小厮来传话,说伯爵府来人了,来者是老爵爷和大舅舅慕容远廷。
谢锦姩的动作一顿,又将玉钗插了回去,他们终于来了,谢锦姩早有预料。
“母亲,你别去,我去和他们说吧。”
“我不放心,还是一起。”
“不,你先睡,我会让他们再也不登咱家的门。”
谢锦姩之所以不想让母亲去,是因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大逆不道,不好让母亲听见。
见谢锦姩坚持,慕容氏松了口,“那行吧。”
想起父亲和大哥做的那些事,慕容氏也不愿见他们,这些日子他们常来登门,她一直是拒之门外的。
一方面是不想见,另一方面是怕他们瞧出谢锦姩不在家里。
谢锦姩思索后,换来春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春柳急忙出去了。
谢锦姩让下人把外祖父和大舅舅引到厅上,
“外祖父和大舅舅来的好勤啊,这深更半夜,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这话说得慢条斯理。
老爵爷见她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好大的架子!这些日子来是一次不见,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母亲人呢?我这闺女好大的谱,连父亲都敢拒之门外!”
“我母亲身体不舒服,想来外祖父也能体谅。”谢锦姩依旧语气淡淡。
老爵爷更生气了。
“父亲,姩姐儿不是在这吗?跟姩姐儿说也是一样的。”
慕容远廷已经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既然四妹终于开门让他们进来,就说明她的气已经消了,让姩姐儿来是给他们台阶下。
老爵爷冷哼一声坐了下来,面若冷霜,
“夜深了,你一向聪明早慧,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眼下伯爵府的这一劫,你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慕容远廷搓了搓手,也坐了下来。
谢锦姩却不急着回答,“外祖父今天见到七姨母了吗?”
老爵爷沉默了一会儿,“见到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
“珊儿受苛待的事情,我毫不知情,都是王氏那贱妇私下做出的勾当,那贱妇已死,珊儿也回到了京城,已经是个好结局了,
现在还是伯爵府的事情要紧,陛下震怒,要严查重罚,以此案为警醒,你要是不帮我们,整个伯爵府都要受牵连,怕是……”
老爵爷看了眼谢锦姩的脸色,“怕是要落个满门流放的下场,你也不想吧?”
听到老爵爷称呼王老太君为‘贱妇’,慕容远廷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谢锦姩后来仔细一想,如果外祖父知情,即使是为了面子,也不能让卢勇兴苛待发妻,那毕竟是伯爵府的女儿。
所以她猜这事是王老太君私下所为。
而外祖父现在已经知道,却也并不怎么往心里去,他现在一心只想从此案里脱身。
“外祖父不知情,大舅舅是知情的吧?你从来就看不起家中庶出,可我外祖母就是凭借曹家才给伯爵府带来富贵,你既看不起商贾,又眼热商贾的巨财,所以暗中勾结西曹打压东曹,让我外祖母和二舅舅渐渐失去巨富的娘家背景,你取而代之,是与不是?”
谢锦姩直接戳破了慕容远廷内心深处的算计,慕容远廷面有愧色,
“我……”
“大舅舅好冷血啊,七姨母从前虽是庶出,但好歹也是跟你一个父亲的亲妹妹,你勾结卢勇兴和西曹犯了事,现在却求到七姨母的姐姐头上,这何尝不是一种因果报应呢?”
谢锦姩说话毫不客气。
慕容远廷的脸抽搐了一下,只感觉火辣辣的,他什么时候被一个小辈如此羞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