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放在一般情况下,三千北洋新军骑兵也不是闹着玩的,这是一支具有战场决定能力的战略力量。这些骑兵浑身重甲不说,在学习了兴华军骑兵的一些先进经验之后,他们的战马也装备了前档甲,防护能力更上一层楼。
而且这些骑兵也配备了小圆盾,手中除了冷兵器之外,也配备了手铳。手铳这玩意不稀奇,明朝时候,佛郎机人就进贡过各式各样的手铳,清军一路从关外打进关内,且不说汤若望等人在军械局为清军打造的手铳,光是缴获的明军手铳,何止上万杆,这些手铳全都配发给了北洋新军的骑兵还有军官们使用,所以这也算是一支火枪骑兵。
两强相遇,比拼的就是战术技能和意志力,一个微小的差距都会影响最后的战果。郎坦等人带着复仇的怒火策马飞驰,可是谁能料到兴华军步兵还是棋高一着,眼看着他们就要冲进步兵大阵之中,谁能想到对方的火铳打响了。
就像是一柄锋利的镰刀,割麦子一般横扫过北洋新军骑兵大阵,无数骑兵胸前炸开血花,腾起血雾,惨叫着翻身落马,甚至因为距离过近,在四四式铳弹强大的冲击力作用下,很多骑兵直接从马背上倒飞了出去,鲜血狂喷而死。就算是一时不死的,也根本没有起身的机会,大量友军的马蹄从身上踏过,把他们变成了一滩肉泥。
还有骑兵手中的小圆盾直接碎裂,破片将骑兵扎得跟刺猬一般,惨死当场。小圆盾是结实,可是在这个距离上,根本挡不住火器的集中打击。无数的战马唏律律扬起前蹄,翻滚着倒地,将马背上的骑士给扔了下来,自己巨大的尸体向前滑行了好大一段距离才停下来,掀起了大片的尘土。
仅仅这一轮火铳齐射,就至少带走了一半北洋新军骑兵的性命,五六千杆火铳齐射,又是近距离,这个命中率是相当可观的,如果是对方骑兵阵型摊开了打,也许一个都活不下来,只不过是因为骑兵冲击阵型密集,前面的人形成了后面的人的肉盾,这才硬生生抗下了一波火铳齐射。
不过,兴华军骑兵也没好到哪里去,对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骑兵冲击的巨大惯性不是人力所能阻止的,一些没有被命中的无主战马依旧高速冲进了步兵的横排之中。很多兴华军士兵被撞得腾空而起,口吐鲜血重重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估计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王奇大急道:“刺刀!刺刀列阵!”
已经来不及重复装弹,几乎是本能反应,在听到王奇的命令之后,所有士兵将手中的火铳变成了长枪,三棱铳刺斜指前方,前排士兵蹲下,将铳托撑在地上,形成了类似于威廉华莱士对付英格兰骑兵的苏格兰长枪阵的阵型,只不过,装上刺刀的四四式比起长枪来,还要短很多,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么短的距离,士兵们几乎是用肉身硬扛敌军骑兵的冲击力。
轰隆轰隆,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剩下的一千多北洋新军骑兵像是一个攻城车一般直接一头撞进了步兵的人墙之中,噼里啪啦,让人牙酸的骨断筋折的声音响起,重装骑兵就像是一辆微型汽车,有横扫一切拦路之物的气势,大量兴华军士兵直接被撞飞。
不过骑兵们也没好到哪里去,三棱铳刺可是精铁打造,而且三棱造型极其稳固,穿透能力极强,再加上骑兵冲击的相对速度,等于是战马直接往三棱铳刺上面撞,噗噗噗,三棱铳刺穿透前档甲,直接扎进了战马的身体里,饶是战马的身体比人类大得多,也承受不了数个三棱铳刺同时扎入身体的痛苦,嘶鸣着轰然倒地。
战场混乱无比,双方战成一团,这还没完,郎坦大吼一声道:“手铳开火!”这些骑兵平日里训练的两个主要科目就是马上劈砍和手铳射击,特别是手铳这玩意相对于常年生活在马背上的满蒙骑兵来说是很新鲜的玩意,他们习惯于强弓劲弩,对于火器还真的不太熟悉,不过没关系,不熟悉那就加强训练,所以在曹振彦的授意下,这波骑兵对于手铳使用掌握的很熟练。
郎坦一声令下,剩下的骑兵几乎是本能的反手拔出手铳,对着眼前的兴华军步兵就打,根本不需要瞄准,双方已经战在一起,几乎是贴脸开火。砰砰砰,爆豆一般的手铳声响起,这是兴华军第一次遭到火铳骑兵的打击,通常,都是兴华军的火铳骑兵在敌军步兵人群里大砍大杀,今天竟然反过来了,让兴华军还真有点不适应。
阵后的高衡和众将自然也通过千里镜看见了这一幕,高衡不禁暗暗心惊,虽然北洋新军现阶段跟兴华军依然有较大差距,但是能很明显感觉到,这种差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幸亏是今天跟多尔衮大决战了,若是双方真的南北分治,高衡相信最终兴华军肯定能取胜,但是所付出的代价恐怕就要乘以十倍二十倍甚至更多了。
要知道,华夏地大物博,即便是北方连年战乱,已经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基数依然在这里,而且多尔衮真要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话,还能收拢草原和辽东的各个部落,把他们全部变成大清国的战斗力,兴华军到时候北伐,将要付出多少人命,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哪怕是今天,幸亏曹振彦的北洋新军骑兵只有这么区区几千人,但凡这个数字扩大十倍,如果有三万北洋新军骑兵出现的话,恐怕这场战争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关键是,对于骑兵这个兵种来说,北强南弱是几千年的传统,北方有天然优势,很少听说过南方骑兵能战胜北方骑兵的,而且南方缺马,兴华军若不是搞到了高原马,现在也缺少战马。
还有就是士兵的训练问题,骑兵可不会从地里长出来,一个骑兵的训练成型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满蒙联军不一样,他们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分分钟就能集结大量会骑马的牧民,只要稍加训练就能训练成骑兵。而兴华军这边可就麻烦了,毕竟土司的人口基数不大,而且会骑马的也比不上满蒙,并且常年从土司这里征集骑兵也不是长久之计,骑兵当中总要有一部分自己人,否则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土司会插手军队事务。
对于这些土司,高衡和统帅部当然始终是防一手,这些人畏威而不怀德,哪怕是孟雄等人,从根本原因上来说也是因为跟着兴华军干有好处,如果没好处,估计他们也不会如此死心塌地。
好在,这些想象中的难题并没有出现,目前北洋新军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再加上郎坦如此冲动,带领这么多骑兵硬冲大阵,导致新军骑兵出现重大伤亡。
高衡对传令兵道:“发令给王奇,哪怕是三个旅全部打光,也要吃掉这支骑兵!”
传令兵一愣,高衡一向是爱兵如子,很少发布如此残酷的命令,一边的吴荣道:“大帅,骑兵打步兵,伤亡太大了。”
高衡扭头道:“告诉王奇,我不要他的伤亡数字,我只要全歼这支骑兵,没了这支火铳骑兵,北洋新军就废了。”
砰砰砰,一片手铳声响起,上千步兵惨叫着栽倒在地,手铳近距离射击的威力很大,哪怕是较为原始的火绳手铳,近距离也是百分百破甲,可以说完全致命。大量兴华军步兵胸前露出血洞,无数士兵翻滚在地,一时不死的将士大口吐着血块,眼见是活不成了。
郎坦一眼就看见了王奇,方才就是这个人杀死了自己的阿玛,今天他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宰了这个人,为阿玛报仇。
“狗贼!纳命来!”郎坦扔下手中已经开火的手铳,反手拔出马刀,冲着王奇杀了过去。身边,骑兵已经跟步兵打成一团,这些北洋新军骑兵也没想到,对方的步兵竟然如此难缠,按照一般规律来说,骑兵已经杀入步兵阵中,这些步兵应该没有多少还手能力了,自古以来,骑兵但凡冲进去,就是狼群屠杀绵羊,可是谁能想到,绵羊的反抗如此激烈。
这些兴华军步兵并没有转身逃跑,而是三人一组,五人一群,从四面八方像是黄蜂蜂群一般,进攻骑兵。
骑兵最大的威力就是冲击力,一旦被步兵困住,就会陷入步兵大阵的汪洋大海之中。一名骑兵挥刀砍死了一个兴华军步兵,正要迎向下一个人,可没想到,胯下战马的马腿竟然被一柄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的铳刺给扎中,战马惨叫着弯曲前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马背上的骑士坐姿不稳,直接栽倒在地上。旁边几个兴华军步兵一拥而上,数柄刺刀同时送出,将其钉死在地。
又一个骑兵刚刚从人群的包围中杀出来,哪知道一个膀大腰圆的兴华军战士力大无穷,直接抓住了他虎枪的枪头,哪怕是双手鲜血淋漓也不放手。只见那战士虎吼一声,“下来!”用力一拉,竟然将骑兵硬生生从马背上拽了下来。那骑兵大叫着,想要起身拔刀,可是大力士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用抢夺过来的虎枪给他穿了个透心凉。
如此场面在阵地上不断发生,还有军官用光荣雷跟骑兵同归于尽的,有跳上马背抱着敌人一起落马的,总之,双方都杀红了眼,几乎是一命换一命。
王奇这边,郎坦策马冲杀过来,王奇也不傻,看到此人穿着打扮,心道十有八九就是郎坦,否则也不会这么疯狂,被复仇冲昏了头脑。
王奇也反手拔出马刀,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他王奇也是兴华军的领兵大将,总不能输了郎坦这个狗杂碎。
“受死!”王奇同样一拉缰绳迎了上去,当的一声,两柄锋利的马刀交织在一起,擦出了阵阵火花,郎坦表情狰狞,用尽全部力气跟王奇拼杀。王奇也是虎目通红,睁得滚圆,两人这就是在比力气。
两人双臂绞力,力压对方的战刀,幸亏是北洋新军的战刀经过曹振彦的改良,性能已经跟兴华军的战刀非常接近,否则,就刚才那一下,双方都已经使出了全力,战刀非要绷断了不可。
两人比拼了一下力气,郎坦的战刀一划,反手就是一刀,这可是满蒙骑兵的绝招,论马背上的灵活性,一般人根本比不了这些游牧民族。不过王奇也不是一般人,他的反应异常迅猛,一招苏秦背剑,直接挡住了这一招。王奇也不傻,挡住之后立刻铁板桥,战刀刀锋直接划过了郎坦的大腿,一时间鲜血淋漓。
战场上,不仅仅是勇武,也需要智慧,郎坦显然是太年轻了,论战场手段,跟王奇比起来估计还是差了不少。
人一受伤,招式就乱了,郎坦愣了一下,就是这一瞬,王奇已经调整好状态,从马背上起身,又兜头转了回来,两人连过几招,郎坦的刀法很明显凌乱,大腿挨上一刀,即便没有砍到大动脉,这一直不包扎也会失血过多,郎坦是人不是机器,失血过多当然造成动作迟缓。不过王奇显然不准备再给他任何机会了。
“去死吧!”王奇虎吼一声,手中战刀猛然下劈,刀锋异常凌厉,郎坦本能想要格挡,可是万万没想到王奇的刀竟然这么快,只听见噗嗤一声,血光崩现,郎坦的胸口护心甲直接被一刀两半,鲜血噗的一下喷发出来,郎坦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栽落马下,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谁能想到,北洋新军父子两员大将都死在同一人手中。王奇砍下人头,提在手中大喊道:“敌军主将已死,全军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