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殷洗了手回来,主动开口,“谢大叔,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他不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加上这一路他们都靠着谢翀,难免有些愧疚。
他想,等回到王府,他一定要让父王好好感谢他们一番。
谢翀摇头,面色平和不已,“小公子,坐下休息吧。”
露宿荒野,吃的自然也简单,都是半成品加工一番,再做个汤就能吃了,不需要谁帮忙。
火堆有些热,谢瑜坐的远,在破庙院子里练习扔石头。
季殷见状,又走到她身边,友善开口,“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她才几岁,都会飞花摘叶了!
而且看劲道,还不小。
难不成打娘胎里就开始练习了?
谢瑜转头看向他,清透的眼眸映出他无聊的神色,“我叫谢瑜,今年六岁。”
六岁。
真厉害。
“你真厉害,这是谢大叔教你的吗?”蹲在她身边,季殷好奇询问。
不愧是将门之后,风范十足。
谢瑜点头,“对。”
“那你还会什么?”季殷拿起两颗石头,捏在手里把玩,总算找到了个可以说话的人。
“我……我只会这个。”谢瑜藏拙,没有多说。
季殷挑眉,好笑的说道,“会这个已经很了不起了,你才六岁。
我六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谢瑜盯着他柔和的侧脸,像是发现了什么,脑海中生出一抹疑惑。
他是个女的?
不过没有耳洞,只是从他唇红齿白的特征和偶尔没有控制好的声音中,能察觉一二。
女扮男装?
“小瑜妹妹,你盯着我看什么?”季殷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微微呲牙,话语甚是爽朗。
“对了,我叫季殷,刚好长你六岁,你可以叫我季哥哥。”
什么哥哥?怎么这么别扭呢。
谢瑜垂眸,微微一笑,佯装配合的点点头。
“好哦!”
“我们一起玩儿吧。”季殷无聊,主动对她发起邀请。
谢瑜闲着也是闲着,乖巧点头,正好想看看他的本事。
崔六娘将熬好的药放在商勉面前,话语和善,“商兄弟,趁热把药喝了。”
“有劳嫂夫人!”商勉惭愧,赶紧拱手,有些不好意思。
他这断胳膊断腿的,什么都要麻烦别人,太难了。
“不必客气。”崔六娘浅浅一笑,余光盯着旁边的两个小家伙,又对他叮嘱起来。
“不过……商兄弟,你的腿伤有些严重,这药的药效并不好,等回家后,一定要在床上多多休养些时日,以免落下病根。”
商勉抿了一口苦涩的药,感激点头,“商某知道了。”
看来还是他多心。
人家并无歹意。
唉!
吃完饭,谢翀往火堆里加了两根柴火。
商勉和季殷精力没他们的好,困意上涌,没一会儿靠着墙壁就睡了。
谢翀打来水,看到悄悄眨眼的女儿,便知她有话要说。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默契起身带她往外走。
商勉缓缓睁开眼,眼底幽深紧张。
旁边季殷倒是真的已经睡着了。
他盯着一家三口消失的身影,心中再生疑虑,他们做什么去?
破庙外,马儿也已经歇息了,见到他们,又掀了掀眼皮。
“瑜儿,可是有事要跟爹娘说?”
崔六娘刚说要给她洗漱睡觉的。
谢瑜点头,去到马车里,拿出金刚练体功法,嬉皮笑脸道,“爹,娘,昨日我又得了一本功法,全家都可以修炼。
我想让你们早些入门,所以今晚就开始练吧。”
谢翀惊奇。
崔六娘惊讶完,后退半步。
“我……我这一把年纪了,骨头都硬了……瑜儿……这习武就没必要了吧……”
谢翀侧目,将她拽住,“女儿都下命令了,你难道不想配合?”
崔六娘立马嗔了他一眼。
他拆什么台啊。
她就不是习武的料子好嘛。
谢瑜忍俊不禁,赶紧解释,“娘,这本功法跟年龄、根骨都没关系。
您别担心。”
“听见了吧。
闺女都说到这一步了。”谢翀扬眉,微微得意。
“你……”崔六娘睁大眼睛,伸手就想捶他。
她真不是练武的料子啊。
谢瑜小手叉腰,拿出小当家的气势,“娘,快些抓紧,我一会儿还得教哥哥他们呢。”
争取今日先入门,后面慢慢修炼也行。
不然她着急啊。
好好好。
没办法,崔六娘只能硬着头皮开始。
季殷暗中观察完,返回商勉身边。
“小公子,如何,他们在做什么?”商勉本不想叫醒他的,可心中实在不安得紧,便又把他叫醒去查看。
“商叔,他们……他们在习武。”季殷挠头,表情微妙。
他觉得商叔警惕些是对的,可谢大叔他们也绝非坏人。
商勉眼神怪异。
大晚上的练功,真够刻苦的啊。
这一家子……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罢了,罢了。
就当他多心了。
六日后。
快抵达雾伽山时,商勉腿伤加重,高热不退,陷入昏迷。
谢翀他们不得不进城求医。
自从有了灵泉液,崔六娘一家几乎没再吃过药,除开病弱的谢云祁外。
至于当初在京城囤的药,用在商勉身上效果不大,显然不对症。
崔六娘本想在荒郊野岭寻些草药给他医治,可有两味药,地域不对,始终找寻不到。
阳泉关。
等进了城,谢翀看着丝毫没受损的古城,便知此地没有受到地动影响。
城中颇为热闹,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异域面容的人也随处可见。
此城是西北境内最大,最繁华的一座中心城市,核心枢纽,经济贸易也最为繁盛发达。
谢翀问了路人,打听到一家口碑不错的医馆后,赶紧将商勉送过去。
一番紧急诊治,商勉病情勉强稳定,但人还昏睡着。
看样子赶路是不可能的了。
季殷担忧的坐在旁边,近日连着赶路,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倦狼狈。
崔六娘付了诊费,将谢翀拉到一旁商量,“还有三日便到遂城,这一路还算安稳,今日不如就在城里住下,明早看情况再说吧。”
或者,他们带着季殷先过雾伽山,只要把他交到刺史府去,人就安全了。
这几日连着赶路,商勉伤口化脓也强忍着没说,她倒是挺佩服此人。
幸好他今日晕倒及时,要是在穿行雾伽山时晕倒,他的腿不一定能保住。
谢翀思索了片刻。
这几日赶路来,状况确实尚可,没有遇到疯狗,没有遇到怪人,天气什么的也一切正常。
云荆他们也马上到婺城了。
“也行。”
“我方才过来时,看到街尾有家客栈,你带女儿先过去,我在这里守着。
等商兄醒来,再和小公子一块儿过去找你们。”
“另外……”
“我看物资也采买得差不多了,你若有空,问问云澜他们,让他们先去遂城买宅院也行。”
崔六娘点头,“好。”
如果可以,她还想在阳泉关买些药材。
这里没有受到地动影响,药材库存应该还有不少。
不过一件一件的来吧。
把马车驾驶到客栈后院中,崔六娘要了两间上房。
进入房间,崔六娘把包袱放下,一边铺床一边问,“瑜儿,一会儿想吃什么?”
这些天女儿跟着他们风餐露宿,小脸都瘦了,可把她心疼得不行。
今日住城里,可以去好些的酒楼点菜,好好犒劳犒劳她的小肚子。
“我都行,娘。”谢瑜趴在二楼窗户口往下看。
过往行人擦肩接踵,各种香料和肉膻味混杂在一起,她在楼上都隐约觉得有些“摄魂”。
忽然,她看到一队面目严肃的官差走过来,在街市中间的一块告示栏上,贴了几张画像和纸。
谢瑜眼尖得过分,立马就看到画像上的人。
她并不太懂古代的通缉令,只是在看到谢老头和她爹的画像时,敏锐的察觉不对。
“娘,您快来看。”
“怎么了?”崔六娘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走过来。
“您瞧,那是什么?为什么会把爹的画像贴出来?”谢瑜伸手指过去,表情很是不解。
崔六娘定睛一看。
啥也没看清……
不过她知道那告示栏是做什么用的。
可既然女儿说了上面贴着她爹的画像,那肯定跟她们有关。
莫非是上面得知她们逃跑,发布了通缉令。
崔六娘心里一慌,连忙把窗户关上,对她认真的叮嘱道,“瑜儿,你进空间待着,娘出去一趟。
没有娘的提醒,你先别出来。”
“好。”谢瑜点头,闪身进入空间。
崔六娘理了理衣服,准备往外走。
她得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她想到什么,又摸出面巾戴在脸上。
告示牌前,已经站了一堆围观的百姓街坊,崔六娘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眼就看到跟自家夫君有七分相似的大头画像。
她暗道不好,再一看内容,果然是通缉令,并且还说什么他跟龙脉被盗一案有关,悬赏一千两。
这锅背的……
好在告示牌上并没有她们家其他人的画像,但是旁边分别是谢老头、卢氏、谢云逸、谢老三、谢老四的画像。
内容也都一样。
不知皇帝怎么会将她们和龙脉被盗一案关联起来,但眼下看来,她得赶紧去医馆报信才行。
另外她还看到旁边的通缉令,上面写着龙脉被盗的主谋是一个唤做飞仙教的邪教所为,让百姓抓紧提供线索。
可她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教。
顾不得太多,她从人群中离开,大步去往医馆。
还好女儿发现及时,免了很大一场危机。
不过她倒也不是很急。
此次出行,她特意给谢翀做了伪装,脸上贴了络腮胡,加上他体型面容尚未恢复到从前巅峰状态,看起来跟画像上的人没太相似。
崔六娘走在街上,忽觉背后一阵发凉,她眯了眯眼眸,握紧袖子里的匕首,放慢脚步。
告示牌距离医馆不过几百米之距,她已经走了一半,周围全是人。
余光中,她瞧了瞧,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可那股危险的感觉,并未消失。
依旧如芒在背。
她应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轻呼一口气,她又加快脚步,借着路人的身影,将自己隐匿起来。
顺利进入医馆,身后的感觉消失,可她并没觉得庆幸。
安置商勉的房间中,谢翀正和季殷说话,看到崔六娘进来的身影,他眼神微微惊诧,“六娘?你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崔六娘往身后看了一眼,抿着嘴角,又看了看昏迷中的商勉和眼眶红红的季殷。
将谢翀拉到角落,她压着声音开口,“你被通缉了!”
“这么快?”谢翀没害怕被通缉,只是觉得速度真快。
这才几日功夫,通缉令都到西北了。
他摸了一把胡须,神色忽而担忧起来,“那你怎么出门来了?”
崔六娘不愿压抑情绪,挑眉打趣,“你被通缉,我们又没被通缉。
我就是赶过来告诉你一声,让你当心。”
她们家人多,要是全都被通缉,告示牌都贴不下。
也得亏没有通缉她们,不然阿舒和云澜他们可就危险了。
谢翀瞥了她一眼,这一眼颇为复杂,幽怨万分,“我知道。
女儿呢?”
“好着呢。”崔六娘点头,又紧张的摸摸后脖颈,“不过……方才我从街上过来时,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怪惊悚的。”
什么?
被人盯上了。
谢翀一听,当即跨出房间,在四周搜查。
片刻后,他回到屋中,摇摇头。
没什么发现。
“那你别单独回客栈,一会儿同我们一起吧。”
否则他不放心。
崔六娘也不是拿自己小命冒险的人,她轻颔首。
谁知夫妇二人一转头,就见季殷睁大眼睛盯着他们。
谢翀收敛表情,“小公子……”
他忘了季殷也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想必大多话他都听见了。
季殷赶紧摆手,尴尬解释道,“谢大叔,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他只是“不经意”的听到了一点点而已。
再说,谢大叔他被通缉,也有他们一部分原因,他怎么可能怪他呢。
等回家去,他一定要让父王帮帮谢大叔他们才行。
谢翀点头,气势沉稳道,“多谢小公子体谅。”
“不敢,不敢。
谢大叔,要不你和崔婶婶先回客栈,我在这里守着商叔就行了。”季殷耳尖微红,有些担忧的开口。
万一谢大叔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他可不愿意见到他被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