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宴席持续了很久,直至日落西山,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夜色吞噬,宾客们才陆续离去,府邸内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白檀却没有跟随知州夫人吴氏一起离府,反而同秦芝韵一块儿回了她的院子。
一踏入芝兰院的门槛,秦芝韵的脸色便瞬间阴沉了下来,仿佛外面的夜色提前降临在了她的心头,她猛地转身,冲着白檀大发雷霆,“怎么回事,为什么梁思辙会从外院过来?而且恰恰好就让他碰到那个贱人被泼。”
梁思辙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白檀自然心知肚明,可她不明白的是,她明明让丫鬟泼的是陈婉,怎么又变成了齐柠菀?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不过即使泼的不是陈婉,也让梁思辙知道了眼前之人有多恶毒,这就够了。
而她在示意丫鬟泼陈婉,又去外院请了梁思辙时便知道秦芝韵会发怒,秦芝韵是如此好面子的人,今日被心仪之人当面斥责,定会发泄出来,她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这么不留情面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的面呵斥她,她还是有些愕然与难以接受。
可再是难受,她也不敢反抗,只好微微垂首,低声解释道,“我也万万没想到梁大人会出现在那里啊,我按照您的吩咐让丫鬟守在门后,就一直跟在大家身边,谁曾想梁大人会突然过来,许是因为……梁大夫人也过来了,他正好过来找她?”
秦芝韵听了白檀的解释,原本紧绷的脸色稍微有了一丝松动,这一瞬间的微妙变化立刻被白檀捕捉到了,她打从记事起就一直跟在秦芝韵身边,对于秦芝韵的喜怒无常,她已经习惯了,而如何转移秦芝韵的注意力,让她将矛头对准别人,也是白檀多年来的惯用伎俩。
白檀见状,心中迅速盘算着,她轻轻抬起头,“芝韵妹妹,你别急,这事儿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谁又能说是我们做的呢,梁大人这么生气,想必也是因为那姓齐的是他挚友的胞妹,好友的妹妹在这里受了委屈,梁大人面子上也不好看啊,他生气,并不代表他就怀疑到了你身上呀。”
秦芝韵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但依旧有些疑虑,白檀见状,赶忙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再说了,王嬷嬷不都已经说了这事儿就是下人的错吗?而梁大人最后不也没追究吗?你就别担心了,改日让人送点儿礼品给她,表示一下咱们的歉意和关怀,这事儿也就完了,毕竟,咱们府上也不能给人留下小气的印象,对吧?”
秦芝韵听了白檀的这一番话,脸色果然好了很多,白檀心中暗自得意,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于是,她更加卖力地劝说着:“而且呀,说不定梁大人是来偷偷看你的呢。你看看你今日,一袭华服,明媚大气,宛若娇艳的牡丹,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说不定梁大人就是被你吸引,才忍不住过来看一看的。”
秦芝韵被白檀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开始闪烁出几分羞涩的光芒,于是,她轻轻地笑了笑,算是接受了白檀的安慰和解释。
白檀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秦芝韵这样没脑子的人只要轻轻一哄她便信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生来便拥有令人羡慕的一切,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一个疼她宠她的母亲,以及一个显赫的家世。而自己呢?虽然记在了嫡母名下,却如同生活在夹缝中,处处看人脸色,事事都要小心翼翼。
每当想到这些,白檀的心中便充满了不甘与愤懑。她天赋并不差,甚至比秦芝韵还要聪慧几分,又努力上进,却始终无法摆脱庶女的身份,被嫡母当作筹码,随意许配给他人,而秦芝韵,却能够轻易地拥有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包括一个前途无量、俊雅潇洒的夫君。
上天既然如此不公,那她便自己去争去抢,想到这,她收起眼里的不甘,继续道,“不过,我看那姓齐的,也确实惹人厌恶,一副狐媚子像,千里迢迢从苏州来福建,赖在梁大夫人和梁大人身边,不是想勾引梁大人是什么?
芝韵妹妹,你可不能心软,下次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不过可不能像今天这样贸贸然出手了,再让梁大人知道可就不好了。咱们得想个万全之策,既能让她知难而退,又不至于引起梁大人的反感。”
秦芝韵很快便如同白檀预想的那般,将梁思辙对她的质问抛到了九霄云外,转而陷入了梁思辙可能是偷偷过来看她的窃喜之中,随即她摆了摆手,像对待丫鬟一般让白檀退下,白檀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默默地退下了。
白檀走后,秦芝韵便风风火火地去了秦海全的书房,可去了书房才知道在府内宴了一整天客的秦海全此刻并不在书房,守在他书房门口的两个侍卫将秦芝韵拦在了门外。
秦芝韵却并不像往常那般径直回去,而是执意要进去等,她今日还有重要的事要跟父亲说,怎么可能轻易回去,而让她这个都督府的千金小姐站在门外等,那更是不可能,可书房乃是都督府的重地,没有都督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一时间,两个侍卫面露为难之色,既不敢违抗命令放她进去,又不敢得罪这位得宠的千金小姐。
秦芝韵见状怒从心中起,怎么府里的侍卫都敢跟她作对,于是她不顾阻拦,执意往里走去,边走边道,“今日这书房,我是进定了,你们敢拦我,等我父亲回来了,看他是罚我还是罚你们,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两个侍卫也不敢真正出手去拦她,见她动了怒,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便任由她进去了。
不多时,秦海全就趁着月色回了书房,不料刚走到门口,却见书房门半开着,两个侍卫见了他,赶忙上前禀告,“都督,小姐来了,说是与您有要事相商,所以……”他们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忐忑,生怕秦海全会因此责怪他们。
秦海全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但随即又舒展开来,他深知自己女儿的脾气性格,这两个人是根本拦不住她的,因此,他并未怪罪两人,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则径直走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