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身体很脆弱，不过稍微换个角度，又会发现其实人体坚强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人的意志，在某些时刻能够凌驾于肉体之上，并且不局限于求生欲。
周毅十食指深深插入地板。
系统加持的技能，保护住他的身体不会轻易崩溃。
防护在临时营地上的能量，逐渐出现了晶壁的质感。
能量因子在发生结构上的变化。
不再散乱无序，一窝蜂地拥成团，开始在微观层面上互相连接，组成了一个个六边形的网格状。
接着，由点到面，这种变化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
周毅就这样，沉默地忍受了2个小时，才稍稍回过劲。
一股说不清的冰凉，从头顶最上方迅速流下。
大脑有种被一寸寸抚摸过去的感觉。
当这股冰凉经过耳朵后，无数杂乱的音波，瞬间在这一刻同时涌入。
任何一点微小的声音都被放大到极致。
他瞪大双眼，耳道内渗出了一些血液。
好在这种现象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受损的耳鼓膜，眨眼间恢复如初。要不是血痕缓缓流下，刚才的经历仿佛只是幻觉。
周毅集中注意力，他很快就听到了其他木屋内的各种声音。
有窃窃私语，互相打气的。
有已经陷入沉睡的，鼾声如雷。
更多的，则是勉强吊着性命的人。
呼吸微弱，心跳若有若无，应激的肌肉和骨骼，在神经最终崩坏前，间歇性的剧烈颤抖。
仔细数了数，竟然已经倒下超过一半人了。
接着，他把听觉转到还能坚持的人身上。
他们的肩膀、手臂、大腿内部，有很多血管已经坏死，肿胀了一大片。
人力拉雪橇的后果就是这样。
周毅知道，这些人也要撑不下去了。
脸上被冰凉的东西蹭了蹭，他从这种听觉加强的状态退出，小卡正悬浮在自己面前。
周毅轻轻扯动嘴角，伸手托住小卡：“不用担心，我没事。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小卡舒服地在他手上扭了扭，然后安静地蜷缩起来，变成一块石疙瘩。
周毅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倾诉欲，他看似在询问小卡，实则在问自己。
“能从这种情况下活下来的，将来一定会成长为合格的战力，不过就是多死些人。”
“这也没办法，自古以来就是优胜劣汰而已。”
“一个强大的战力，和一群弱小的普通人，在将来哪个更重要？”
“你说，我接下来是不是需要重点关注有价值的人？”
他的音调越来越低，最后看起来，就只剩嘴皮子在那嚅动。
“社会结构总是会趋向于金字塔，少数精英，带领大多数普通人前进，这才是世界的真相。”
“反正肯定是会有第三次降临的，那时候自然可以解决人力问题。”
“就现在这种情况，今晚会走掉很多人。人少了，后面也就轻松了。”
他换了个姿势，盘腿靠在壁炉一侧。
屋外的能量保护层上，隐约反射着镜面般的黑芒。
理由很多，每一条看起来都很有道理。
最关键的是，这又不是自己动的手，只是自然的威力罢了。
就像周国强，不也同样死于严寒吗？
一提到逝去的老周，周毅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周国强忠厚低调的模样。
接着，又想起了自己，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情，站在周国强墓碑前。
如同一道魔咒，紧紧缠绕在他的灵魂深处。
自己真的能做到吗？无视同类生命消散，狠下心肠，把其他人的生命自己的阶梯？
想着想着，他忽然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断断续续的，有时候会戛然而止，在停顿好几秒之后又会从鼻腔里，冒出带有呜咽的怪音。
这种疯疯癫癫的状态持续了好一阵后，他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天空，视线仿佛能穿透屋顶。
迷离的眼神渐渐找回对焦，瞳孔里漆黑的十字已经扩散到了眼白上。
自己，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周毅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生出刚才那种想法？
是在内心里，已经把自己和普通人类区分开了吗？
还是说，自己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脑中思绪疯狂地运转，但身体犹如雕塑。
这一刻，脑电波剧烈活动的行为，在周毅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甚至引发了空间涟漪。
赞恩悄悄地缩回脑袋，头顶上的触须激烈晃动。
等周毅发出了起身的动静后，它抢先一步敲了下门。
既然精神状态已经恢复正常，周毅理所当然的，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赞恩。
在得到允许后，它才小心翼翼地触摸了下覆盖在门上的能量。
“王，很高兴见到您平安无事。”
周毅瞥了眼毕恭毕敬的赞恩，在令人，或者说令怪物不安的沉默后，他隔了许久才开口：“你都知道了？”
赞恩深深低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是的王，我等关注着您的一举一动。”
话音刚落，周毅的身上就引发了明显的能量波动，视线内大量黑线逐渐拉长，并且产生了混乱的扭曲。
赞恩立刻单膝跪地，语气激动地开口说道：“王！您终于开始触摸真正的道路了！”
“哦？你之前不是说，自己不了解超限吗？”周毅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王，我只是见识过类似的情况，但自己并未亲身经历。”
对空间波动天生敏感的加尔蝇骨怪，自然轻易地就捕捉到了危险的气息。
它深知自己要是没有说对话，恐怕立刻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它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跪在原地，等候周毅的发落。
空间在它身前撕裂，发出了奇异的呼啸声，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嘴，即将在下一瞬间吞没赞恩的身形。
赞恩感受到了这股震动，但它依旧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坦然迎接死亡的降临。
直到一股微风吹过它的身体。
周毅在最后时刻，放弃了击杀对方的想法。
空的碎裂瞬间消失，只留余波鼓荡。
“召集你的族人，我需要你们做些事。”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响起。
赞恩平静的开口：“遵从您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