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大营,北边烈士陵园。
此刻,洗了个澡的江桓,换了一套新的军装,腰杆挺直的站在冯老的墓碑前。
墓碑上,冯老的黑白照片,音容犹在。
江桓缓缓蹲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擦拭着墓碑。
三日不见,刚刚下葬的墓碑上,已经有了些许被风刮来的落叶与尘埃。
擦拭干净后,江桓从口袋里摸出刚从赵哥那拿到的认证书。
“冯老,你看,的通脉洗髓剂研制成功了,帝都总部已经认可了。”
说着,他顿了一下,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差点忘了告诉你,未经你的许可,这药剂被我改名了,叫做春盛洗髓剂。”
“以后,任何使用这款药剂的人,都会记住你的名字。”
他望着眼前的黑白照片愣神,良久,从裤兜里摸出了打火机。
啪嗒。
一声轻响,淡黄色的火苗从喷火口蹿出,沿着认证书的一角渐渐吞噬起整本认证书。
认证书似乎是特殊的纸张制成,明明只是薄薄的一张,却极其耐烧。
火势越来越旺,映射在江桓那心事重重的脸上,年轻的双眸中竟多了几分不该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沧桑。
“冯老,认证书你得收好了,不然弄丢了,下面可没人帮你补办。”
话音落下,呼的一下,空荡荡的墓园中,突然刮起了大风。
大风掠过江桓,直扑冯老墓碑前的那一小团火焰。大风仿佛两只手,形成一道涡流,护在这团火焰旁,令这团火焰不被大风吹到其他地方,始终停在冯老的墓前。
江桓缓缓起身,目光始终望着眼前的火焰。火焰在涡流的流转下,竟化作一道流光不断盘旋,不时的有一些火星与灰烬从漩涡中飞出,江桓仿佛看到了冯老的笑容。
江桓很想笑一下,但沉重的心情,却让他连抽动一下嘴角都觉得有些别扭。
突然。
一双手轻轻的穿过江桓的腰间,紧紧的抱着江桓,一张脸庞缓缓的贴在江桓的江桓的脊背上。
江桓心头一凛,刚刚有些失神的他,竟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但下一刻,温柔的轻声让江桓一下子心安了。
“江桓,其实你不需要那么坚强的,男人也可以伤心。”
“我曾经和你说过,你有任何心里话,都可以和我说的。”
舒颜的温柔,让江桓平静的心底,泛起一丝涟漪。江桓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舒颜就这么贴着江桓的后背,二人静静的看着风中的火光流转,思绪万千。
不多时,火光燃尽,冯老的坟前只剩下一团灰烬。一直护着火团的涡流,竟风势一转,裹着那团灰烬飞向远方,如同已故的冯老,在与江桓做着最后的道别。
仿佛是在说:回去吧,你还有自己的路要走,无需再为我这个老头子操心。
清风带走了冯老一直渴望的荣誉,也带走了江桓心中的沉重与悲伤,他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轻轻抱紧舒颜搂着她腰杆的双手,感受着少女手掌的温存。
“你怎么来了?”
舒颜小声的喃喃道:“我听陆一鸣说,你从研究所走出来了,去你宿舍没找到你,就来墓园看看了。”
江桓莞尔:“你还找人盯着我了。”
舒颜点点头:“怕你跑了。”
轻声呢喃,仿佛是不好意思,又像是暗藏着某种心意。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谁也不说话,就连风也很安静。
“江桓,今天陪我出去转转吧?”
江桓点点头,正欲答应,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一阵痛苦的呻吟。
“啊哟喂,摔死老头子了。”
江桓与舒颜二人,不由得向身后望去。
只见远处,一众墓碑之中,一个身着油污军大衣,头发花白的干巴老头,推着一辆清洁小车,栽倒在路旁。
江桓与舒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奔向了老头。
还未走近老头,江桓与舒颜便不由自主的纷纷皱起了眉头,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隔着老远便能嗅到。
“这大爷怎么打扫墓园还喝酒呀?”舒颜嘟囔了一句。
江桓无奈的耸耸肩:“喝酒算啥?你仔细看看,他人摔了,车翻了,但是握在手里的酒,愣是一滴都没洒在外面,当真是嗜酒如命。”
二人都没停下脚步,继续快步朝老头走去。
舒颜小心翼翼的将老头扶起,江桓则主动将清洁小车扶好,又耐心的将散落一地的工具,垃圾一点点的整理好。
“大爷,你没事吧?”舒颜扶着老头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坐下,而江桓仍在整理着老头散落的东西。
老头摇摇头:“丫头,谢谢你呀,这人老了,视力就不行了,平衡性也差了很多,一不小心就被路边的石头绊了一下。”
说完,便又灌了一口酒。
“大爷,少喝点酒吧,要是被大营领导看到,你怕是要被收拾了。而且,你这个岁数,要为身体考虑考虑了。”舒颜像个孙女一般,耐心的劝着老头。
老头摇摇头,醉醺醺的脸上,挂起了笑容:“丫头,老头子看你挺顺眼,我问你个问题呀。”
舒颜明显一愣:“啊,好,您问。”
老头又灌了一口酒,一嘴的酒气:“丫头,你说人生的意义是啥?”
这突如其来的哲学问题,让舒颜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江桓,随即心中有了答案:“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
老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倒挺清醒的。不过,当你经历一些事情后,也许就会发现,不论怎样过人生,总会有遗憾。”
他回头指了指身后的一堆墓碑:“你看呀,埋在这里的人,很多都是我以前的朋友,他们生前,都在追求着自己所认为的人生意义,到最后,还不是埋在了这里。他们所追求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人生呐,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说着,他便直接灌了自己满满一大口酒。
老头的话,让舒颜愣神,就连江桓也不由得放慢了手中的动作。
良久,静静悄悄的烈士墓园中,只剩下老头独自饮酒的咕噜咕噜声。
江桓很快将老头的清洁小车整理好,他望向老头:“大爷,我的观点和你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