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源绑好信件,稳妥起见,还特意找了个城外无人的地方放飞信鸽,没成想顾知微早已对他们起了疑心,这鸽子刚飞出去不到十里地,就被她手下的人给截了下来。
慈宁宫里,灰色信鸽被随手撂在桌上,奄奄一息,翅膀上的伤口鲜明,顾知微坐在一旁,打开那信件,春彩顺带瞄了一眼,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谢淮宴在马车中匆匆写下,他与崔琰在京城之中的密谋屡次失败,刺杀傅砚修也无果,九秋山一事后恐怕顾知微早已对他们的动作起疑。他安插在慈宁宫的眼线回禀,太后娘娘已然暗中下旨,要先假意放归使团,然后在使团返回大邺的路上截杀,不留一个活口。
这一番话写了整整两页纸有余,谢淮宴倒是聪明,将他手底下人办事不力之事悉数隐藏,反倒回过头骂崔琰不够守信,公然之下指控自己,实在算不上什么忠心之人。
谢淮宴又在信里好一番添油加醋,只说崔琰等人抵京后,太后娘娘不仅没有以礼相待,反倒在各种场合里多加刁难,言语轻蔑,只可惜他为了隐藏身份,不便出面,无法替使团众人出一口气,简直是把当时的是非黑白全然翻过来了。
看到此处,顾知微只觉得头顶发黑,她好端端在慈宁宫待着,何时暗中派人,何时又说要杀了崔琰等人了?
谢淮宴将她冤枉成如此一个恶毒泼辣的女子,顾知微啪一声将纸按在桌上,咬牙切齿道:“好啊,本宫真是看轻摄政王了,如今脏水都敢泼到本宫头上来了!”
春彩惊的磕磕巴巴,也在一旁道:“这,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些,摄政王乃大夏之人,怎么能与大邺写这种信,中伤娘娘呢?”
不错,这信件从外头看着倒是普普通通,仿佛只是一封写往西北一代的普通书信,加之谢淮宴早年确实在那边置办过几个庄子,又用信鸽送去,不走驿站,就是有朝一日被查了他也有话可说。
只可惜他终有疏忽,为了已证自己身份,谢淮宴在信纸上特印了一枚私印,这印章是为与大邺通信所刻,大概是傅钰那边差人送过来的,只在最底下留了一个邺字,出处如何一看便知。
也不知谢淮宴是真没瞧见,还是并不在乎。
这么一想,谢淮宴竟然已经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大邺有了如此密切的关系,若这仍只是冰山一角,那背后纠杂的关系究竟如何,顾知微越想心中越是惊惧,当即派人将许剑生,顾子忠等人请进宫来。
几人围着一封信看了又看,一时无人说话,屋内落针可闻,只偶尔能听见窗外轻微的风声。
从前顾子忠是颇为看重这位摄政王的,还曾想着撮合他和自家女儿,可自打上回顾知微在顾家将谢淮宴所做之事一五一十一说,从那以后,顾子忠再看他时就多了几分考量。
如今看来,的确如顾知微所说,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然看错了人,全然没看出此人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是这般的卑鄙恶毒。
三人商量了片刻,许剑生和顾子忠纷纷面色凝重,摇头道:“摄政王如此心机深沉,又与大邺不清不楚,如果放任不管,往后二者的关系还会更加密切。”
顾子忠此生最恨不忠之人,当即怒道:“谢淮宴眼下可是已经叛国了!这是叛国之罪,当斩!我朝绝对不能留下此等不忠不义,狼子野心之辈!”
顾知微比二人看的更远,想的也更多,沉思道:“这些年来,谢淮宴顶着摄政王的名号做了不少表面功夫,把自己的声名养的极好,若咱们以此信为证揭发他,恐怕无法彻底扳倒谢淮宴一派,反倒容易被反咬一口,倒不如.....”
许剑生一按长刀:“太后娘娘且说!”
“倒不如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以此信要栽赃陷害于我,我便干脆将他送到傅钰面前,由他自己解释去。”
话音一出,几人当即点头,深觉此法精妙。
只因细细盘算起来,谢淮宴这边看不上崔琰等人,将他们视为累赘,傅钰那头也未必就会全然相信这位摄政王。
如此两方相防,又是敌国,想要他们之间起内讧,还不是一触即发?
只需借着调查使团一案的由头把谢淮宴送到大邺去,到时候傅钰见丞相已死,那冲冲怒火必然会烧到他身上,还怕他能在傅钰手底下活下来?
再不济,也可以趁着谢淮宴远赴他国的空子,动手清理了他手底下费源这等只会和稀泥的杂碎之辈。
于是翌日,顾知微单独召谢淮宴前来,那传报的太监什么也没说,谢淮宴心里惊疑不定,只行礼,假笑道:“太后娘娘,这大清早的,可是有什么急事?”
顾知微看他一眼,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眼底下擦了些妆粉,看着很像淡淡的乌青,一脸无力:“本宫昨夜接到来信,说大邺使团在返国路上不知被什么人暗中杀害,竟然一个活口也没留!本宫思来想去,实在是心里难安,恐怕大邺皇帝震怒,怪罪到咱们头上来啊!”
“竟然还有此事!”
听顾知微如此说,谢淮宴暗暗松了一口气,见她果真一副难办的模样,不似作假,自然就全盘信了,仍觉得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在大夏境内,竟然有人如此大胆!此事事关两国,绝不能就此姑息!”
谢淮宴上前几步,故作担忧,厉声道:“不论娘娘叫本王前来是有何打算,娘娘尽管吩咐就是,本王愿尽绵薄之力!”
“太好了,摄政王不愧是我朝肱股之臣,满朝文武本宫思来想去,能解此刻燃眉之急的,也只有你了。”
顾知微向后一靠:“本宫已经商量过了,既然此事非同小可,咱们若只草草了事,自然是说不过去的,为表诚意,也为了证明此事与我大夏无关,还得请摄政王亲自前去大邺一趟,与那皇帝说明白,免得日后误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