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和医院】
烛火在青铜灯台上摇曳,跳动的火焰将鬼谷子的瘦削身影映照在青砖墙上,拉长成一道扭曲的暗痕。
他那深邃的眼眸与外界的光线交织着,如同一汪深潭,映出无尽的悲凉与苍凉。
鬼谷子缓缓抬手,修长的指尖精准地按住钮祜禄皇贵太妃的曲池穴,银针一如既往地刺入她的皮肤。
针尖在接触到穴位的瞬间,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一声轻微的“叮”响。
这一声钝响在密室中回荡,空气骤然凝固,朝瑰猛地一愣,瞬间察觉到不对劲。
她的双眼紧盯着银针,脸色骤变。
原本平静无波的针尖,竟然在她眼前泛起了青黑色的光芒,仿佛中毒的迹象在一瞬间浮现。
“这……这是……”温实初的手中药杵猛地掉落,重重砸在青石砖上,撞得粉末四溅。
紫河车粉末如血色的花朵般散开,溅到一旁的纸页上,留下一个斑驳的印记。
鬼谷子陡然收回手,脸色变得更加凝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针鸣如磬,这……这是鬼门十三针示警之兆。公主,皇贵太妃体内掺入了蛇莓子!”
蛇莓子?
朝瑰心头一震,脑海中飞速回忆着蛇莓子的特性,心底的某个角落开始警铃大作。
她低头看向钮祜禄皇贵太妃的脉搏,脸色逐渐苍白,指尖的微颤不自觉地传到全身。
窗外,雷声轰鸣,电光划破天空,带来一阵寒气。
她仿佛感受到空气中透出的刺骨寒冷,仿佛所有的死亡预兆都在这一刻聚集。
朝瑰抬起头,眼神突然定格在钮祜禄皇贵太妃的脖颈处。
那儿,竟然浮现出一条条如蛛网般的青色痕迹。随着钮祜禄皇贵太妃的呼吸,青痕一丝丝扩展,像是一张正在悄然吞噬生命的网。
这一幕,和当年贤贵妃暴毙时的症状惊人地相似。
“她中毒了,和贤贵妃当时一模一样。”温实初声音低沉,带着些许难以抑制的急切,他心头一震,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贤贵妃死时的场景——那时,他曾亲眼目睹贤贵妃在宫中暴毙,眼看着她身体的青色渐渐蔓延,最终被毒液侵蚀,死于非命。
“取金蟾蜍来。”朝瑰突然转身,眼中闪烁着某种决然的光芒。
“公主不可!”温实初在她身后急忙出声,声音中充满了焦急,“金蟾蜍毒性极强,若稍有不慎,必定……”
“本宫要的不是攻毒。”朝瑰头也不回地说,声音低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某种深沉的决心。
她推开雕花木窗,暴雨瞬间灌入房间,带着湿冷的海棠花瓣,扑簌簌地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
窗外的雷电再次划破夜空,电光闪烁间,仿佛照亮了她眼中的冷静与决绝。
她沉默片刻,低下头,从药柜中取出一根浸泡过灵泉水的银针,银针在她掌心微微闪烁着光泽。
她将针举至眼前,静静凝视着那浸水后的银针,银针表面波光粼粼,水面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是要它哭。”朝瑰轻声低喃,似乎在对自己说,又似乎在告诉周围的一切。
她的声音宛如深潭中的一滴水,清冷且冰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
温实初愣了一下,显然没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眼中满是困惑与担忧:“公主……您是说……”
朝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我知道蛇莓子的毒性极强,但它的药性也有解,若能引出金蟾蜍的眼泪,便可化解其中的毒。只是……金蟾蜍的眼泪并非凡物,必须在它最痛苦、最绝望之时才能萃取。金蟾蜍之所以能够驱散蛇莓毒,是因为它本身的毒性,能与蛇莓的毒发生反应,但这并非解毒之法,而是将毒性转化为一种痛苦。它的眼泪,是解药,也是唯一能拯救太妃的希望。”
温实初不禁皱眉,心中虽然明白她所说的道理,但看到朝瑰那满是决绝的目光,还是感到一阵寒意。
她从未见过如此冷静且无情的表情,这种决心仿佛能让周围的一切都为之屈服。
“金蟾蜍之泪,不能轻易取得。”温实初还是忍不住劝道,“就算我们取到,解药是否真能奏效,还需多方考量……”
“我知道。”朝瑰轻轻闭上眼睛,仿佛听见内心某个深处传来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但钮祜禄皇贵太妃的时间已不多了。若不尽快行动,恐怕一切都无法挽回。”
话音未落,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进入了静止状态,只有外面不绝于耳的雷声与雨声继续肆虐,仿佛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在为即将发生的变故发出警告。
【廉亲王府暗室】
血珠沿着蟠龙纹玉玺的缝隙缓缓渗下,浓稠的暗红色液体在檀木案几上积成一滩,散发着微腥的气息。
玉玺本该是皇权的象征,此刻却沾染鲜血,如同某种隐秘的昭示。
允禩微微眯起眼,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方雪白绢帕,动作从容地擦拭指尖,力道不轻不重,仿佛方才的血污不过是案牍上的一滴朱砂。
那方被血渍浸透的绸缎随手一抛,落在黑衣人的肩头,染出一抹诡谲的暗红。
";袁彬带着三百锦衣卫往东华门去了?"; 允禩忽然轻笑,声音低沉,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的指尖缓缓滑过暗室墙上悬挂的《九洲堪舆图》,最终停在";西直门";的朱砂印记上,微微用力,按下一道深深的指痕。
";那便让守备营的赵参将,去迎一迎本王的‘诚意’。";
黑衣人喉结微微滚动,眼角余光落在主子重新包裹进猩红锦缎的玉玺上,呼吸顿时有些滞涩。
方才,暗格开启的瞬间,他分明瞥见那锦盒底层压着半枚鎏金虎符——那是三日前从太医院院判书房搜出的信物,理应已落入慎刑司手中,怎会出现在王府暗室?黑衣人心中凛然,微微低下头,不敢再看。
允禩并未理会他的忌惮,修长的身影在烛火映照下投落出一道沉沉的剪影。
他缓步走至铜烛台前,拂袖而立,目光幽深如渊。
";告诉赵参将,子时三刻开城门。";
微微一顿,他忽然回身,缓步贴近黑衣人,直至两人的距离近得可以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
黑衣人本能地绷紧背脊,额角沁出一层薄汗。
允禩的目光深沉,语气却带着一丝轻缓的笑意,像是猎人抚弄猎物毛发的指尖,温和,却暗藏杀机。
";就说......";
他低低一笑,呼出的气息带着龙涎香的余韵,缭绕在黑衣人的耳畔。
";就说皇后娘娘有令,今夜清君侧。";
黑衣人倏然睁大双眼,瞳孔微缩,整个人似被寒意从头灌入脚底,寒毛悚然竖起。
";主子......";他的声音低哑,隐隐透着颤意。
清君侧?
允禩静静地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未减,眸光却锋利如刃。
";怎么,怕了?";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惧,低头抱拳,声音不再犹疑,";属下遵命!";
允禩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他缓缓后退半步,轻抬手腕,腕间的羊脂白玉镯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去吧,若事成,本王自有重赏。";
黑衣人不再犹豫,低头应下,转身消失在暗室之中。
烛火跳跃,映照着案上朱红色的血痕,仿佛张狂的梅花。
允禩垂眸,指尖缓缓拂过锦盒,轻轻一叹,目光深沉似海——
今夜之后,天家棋局,该当再换新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