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容拿剑拦下安伯渊和言言,她有话要单独对言言说。安伯渊说:“殿下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毓容说:“我在和她说话。”
言言看了安伯渊一眼,安伯渊走开了。
“殿下可以说了。”
“他可真听你的话。”
“我想殿下不是特地来说这些的。”
毓容也不绕弯子了,说道:“驸马和逆党有牵连,我想你是知道的。”
言言的神情不再镇定自若,倨傲的眼神露出一丝慌张,她说:“我已经和殿下说过了,我从不过问大人的事。”
毓容见她不松口,就直说:“若是太后知道这件事,驸马背后的人都会死。不过,我一定会求太后饶过驸马,让他好好活在我身边。”
“殿下想怎样?”
“我要你在驸马面前消失。”
言言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怪异。这惹怒了毓容。“你笑什么?”
“殿下真可怜。”
“可笑,你一个妓女可怜我?”
“殿下贵为长公主,现在却在和一个妓女谈条件。”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毓容再一次将剑指向言言,这次她的剑对准的是言言的心脏。言言轻蔑地笑着,用手抓住剑刃,鲜红的血液像藤蔓一般在她指间缠绕。
“你只会用剑吓唬人吗?”言言用胸口抵住剑,血浸染了她的衣裳。她一步一句,步步相逼。
血腥味让毓容感到心慌不安,她执着剑,僵硬地往后退。
“这就怕了吗?你真该看看你母后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我的爹娘,我的叔伯,我的兄弟姐妹,你母后手里有我们家几十条人命。我八岁就被卖到妓院,成为你口中下贱的妓女,日日挨打受骂,长大了就被人糟蹋欺侮,当做玩物。我早该下去陪我的爹娘,可我不甘心,我不相信恶人没有恶报,天道轮回,我要亲眼看到贺太后和整个贺氏的下场!”
剑尖没入言言的心口,她流着泪,苍白的脸上挂着解脱的笑意。
“你闭嘴!反贼都是死有余辜!”毓容辩解道。她虽执着剑,但这把剑是言言在操控着。
“就算我消失了,大人的心里也永远不会有你。”言言小声说着,像说丑事似地讥诮毓容:“殿下生辰那天晚上,一定很不好过吧?还是我让大人来府上的呢!”
她故意激恼毓容,毓容也终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胆怯和顾虑都化作了刺向言言的怒气。毓容一发力,言言死死抓着剑刃,哭喊着求救:“大人!大人救我!殿下要杀我!”
“他会恨你。”她笑着说。安伯渊赶来时,言言借毓容的力用胸口抵上剑刃,安伯渊看见毓容用剑刺穿了言言的心脏。
毓容瑟瑟发抖地拔出剑,温热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在紫色罗裙摆上开出一朵朵猩红色的花。
言言倒在安伯渊的怀里,血像小溪流一般从她的胸口冒出,安伯渊慌忙用手去堵,血很快就淹没了他的手,他一遍遍地唤着:“言言,言言。”
言言呕着血,眼神空空地看着安伯渊,虚弱地挤出一点声音来:“言言看不到那一天了,大人……不要恨长公主,言言早就该死了。”
“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她自己撞到剑上的!”毓容绝望地哭喊着,她乞求安伯渊相信自己。安伯渊将耳朵贴在言言嘴边,听她说话。
“言言不能陪着大人了……大人一定要…保……”
话未说完,言言的头歪向了一边。
言言睁着眼睛死去的模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侵扰着毓容,她总觉那双像死鸟一样涣散了的眼睛在黑夜里盯着自己。安伯渊抱起她的尸体对她说“你和你的母后一样歹毒”时,言言苍白的脸好像在对自己得意地笑。
毓容变得胆小易怒,有时候只是风吹动了窗户上的珠帘她就吓得拔出剑来。侍女都不敢靠前,因为有个侍女被她当做鬼祟刺伤,仅一天就不治身亡了。
言言死前对毓容说的话像毒蛇一样在她心里吐着信子,安伯渊仇恨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着她。恐惧和绝望蚕食着毓容的神志,她把府上的戏子悉数撵出,关上门不见任何人。
毓容病倒在床上,贺太后派来的太监和御医都被她拿剑赶走。她不吃药也不吃饭,只在饿了的时候喝一点蜂蜜水。
两个贴身的侍女见毓容萎靡不振,眼看着她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怕毓容有个三长两短贺太后会怪罪下来,一起壮着胆子到床前劝她吃一点,毓容将饭案推翻在地,叫她们统统滚出去。
她们听见毓容在睡梦中喊安伯渊的名字,两个侍女一商量认为毓容这是在和驸马赌气,只有驸马能让她吃东西。于是去驸马府叫门仆找兰采荷,想让他在驸马面前说说。
兰采荷因先前毓容饿他肚子的事对毓容怀恨在心,他表面答应侍女,进了院子却根本没进安伯渊的房间,兜了一圈出来告诉侍女:“大人说他今天要去言言的坟前看看。你们先回去,我找机会再在大人面前说说。”
贺太后坐在毓容床前,心疼地给毓容擦去泪水。毓容秀发散乱,双眼无神地盯着纱帐边的翡翠玉环帐钩,那对帐钩还是和安伯渊成婚那天,毓容亲自挑选的。
贺太后看见自己从前千宠万惯的女儿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命随行的太监立刻去召安伯渊来长公主府见她。
两个侍女跪着说:“奴婢们刚从驸马府回来,府上的人说……”
“说什么?”贺太后怒问。
“说……说驸马今天要去言言的坟前。”
“言言是谁?”
毓容冷眼看过来,侍女不敢多说。
“母后平日协助圣上操持政务已经够累了,这些小事怎好劳母后费心。”毓容说。
贺太后说:“小事?我再不来就要见不着你了!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为你费心谁为你费心?你拿命逼我也要嫁的那个男人吗?你以为你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就能换来他的关心?安伯渊到现在有来看你一眼?这种男人也值得你这样折磨自己?你这么做除了让真正爱你疼你的人难过,没有任何益处。”
毓容流着泪不作声。贺太后平素对旁人疾言厉色惯了,训了毓容一顿又难免心疼,她抚摸着毓容的额头,用手指将毓容散乱的头发撩到耳后,无奈地说:“予宁,男人的心不是靠折磨自己得来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我之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
说罢就吩咐下去:“驸马去谁的坟前就把谁的坟挖了,他敢不来就把他绑过来!”
“不,不要去!您这样做只会让毓容更加痛苦!求母后不要再插手毓容和驸马的事了!求母后了!”毓容用手抱住头,啜泣起来。
贺太后站起,锁着眉头来回踱了两趟,痛惜地说:“毓容!看看你自己,为一个男人你就变成这样,当真安伯渊是天神下凡,是麟角凤毛,是世上找不到的珍稀人物,值得你这样迷恋他?”
贺太后瞧不上毓容现在的样子,她坚持要太监照自己说的做:“还愣着干什么?去把驸马绑来,长公主什么时候病好了,肯吃饭了,什么时候给他松绑。”
太监应了一声就要去。“不要!”毓容从床上跌下来,她推开急忙来搀扶的侍女,跪在贺太后脚下哀求:“母后!求您不要去,予宁病好了,予宁吃饭。快去准备吃的来!”
贺太后摇摇头,又心疼又无可奈何。她让毓容起来,毓容不起来,她要吃给贺太后看证明自己没事。厨房随时备着吃的,只等毓容一开口就端上来。毓容咽下泪水,颤巍巍地从侍女手里接过一碗莲子羹,她艰难地往下咽,但因为太久没有吃东西,吃进去的都吐了出来。
毓容吐得眼泪直流,大颗大颗的泪珠滚到地上。
“你是成心要我心里难受!”贺太后俯身给毓容擦嘴拍背,让侍女把莲子羹拿下去。她扶起毓容在床边坐下,用她一贯的强硬语气说:“你现在的样子叫我怎么放心得下?你必须跟我回宫。至于那个安伯渊,他把我的女儿害成这样,我不管你怎么离不得他,我一定不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