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随本打算在金猊面前据理力争,没想到不消说什么,金猊就笑道:“那就交由公子做主吧。”
霜月就这样许配给了四进。
苏七斤听人说霜月被四进抢去了,怒冲冲想找四进,又忌惮殷随,冷静下来去找金猊,丧着脸说:“许了我又许给别人,我不服气。”
金猊知他是个的蛮人,省得麻烦,就说:“等有到了年龄的丫鬟就许给你。”
苏七斤忙说:“我看那个胖丫头不错。”
“你是说香袖?她还没到岁数。”
苏七斤说:“不要紧,我先跟您说下,等她到了岁数,您别把她许给别人就行了。”
金猊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胡乱答应了一声就让他下去了。
门仆小厮们都听说霜月许给了苏七斤,个个眼红,现在霜月却被许给四进,又个个笑他。
苏七斤说:“那是个浪蹄子,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个妖精,是我跟金猊说了不要她才许给四进的,让他捡个破烂货。”
四进喜不自胜,可又怕霜月不愿意,怕闹得像星露一样。
一夜无眠,天一亮四进就去前院找霜月问个明白,心想她若是不愿意,自己就与她好说,定不能让她寻了短见。
霜月将包裹都收拾好了,见四进来了,问他:“车可都备好了,什么时候回。”
四进懵了,痴痴地问:“什么车?”
“什么车?你想让我跟你走回乡下吗?”
四进兴奋得结巴起来:“霜月,我……你……你肯跟我回去?”
“废话。”霜月娇嗔道。
四进一面往回跑,一面说:“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殷随送四进和霜月出门,上马车前送了他们一对玉蝶。
四进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
“拿着吧,公子的心意。”霜月说,殷随笑道:“霜月说得对,跟我还客套什么,就当我提前给你们贺喜了。”
“公子还是叫我霜儿吧,以后就没有霜月了。”
霜月掀帘子钻进马车里。四进收了玉蝶,跟殷随道了别赶马离去。
霜月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殷随胸中的大石头落了下来,本应该高兴,可他却总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
殷随在府衙神游了一天,呈上去的税收款据誊错了好几处,有存疑处也未细察,收上来的税银和款据对不上,差一点出了冤案。
若是其他人犯这等错,必要定个玩忽职守,革职查办。郎中大人看在长公主府的面子上未降罪于他,只罚了他两个月的俸。
傍晚回府,殷随见堂中无人,刚想叫霜月,想起霜月已经和四进回乡下了,又叫香袖,香袖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祥云端茶进来,说夫人在东院。
殷随换好衣裳,靠在藤椅子上想府衙的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月隐回来见他在椅子上睡,茶凉了也没喝,拿来薄毯给他盖上,殷随以为是霜月,睁开眼就叫她。
“霜……月隐。”
月隐说:“夫君睡迷糊了,怎么连我的名字也叫不利索了。”
殷随揉了揉眼睛,浅笑道:“我忘了霜月已经走了,还以为是她呢。”
“以后就让祥云伺候你吧。”
祥云进来说:“洗澡水已经给公子备好了,公子吃了饭再洗澡,水温温的,刚刚好。”
“不用备我的饭了,我今日有点累,没胃口。”
殷随洗完澡就倒在床上睡了,睡了不知多久,听见月隐的叹气声,透过帐帷,看见月隐坐在纱灯前。
“月隐,你怎么不睡,却在这里叹气?”殷随起来问她。
月隐怏怏地说:“夫君今日回来为何这样无精打采?叫我心里不舒服。如果是为霜月,等她成了亲,还叫她和四进回府里做事,怎么样?”
“月隐,怪我今日回来冷淡了你。”殷随坐在月隐边上,牵起她的手。
“霜月在这前院待了八年,她猛地一走,我心里确实有点不舍。可她终究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没必要再回来了。”
月隐说:“小时候,我养过一只很通人性的西施犬,这只小狗从我五岁养到十岁,陪了我五年,后来这只小狗死了,我哭了好久,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养狗。一只小狗我尚且如此怀恋,更何况是伺候了夫君八年的丫鬟呢?夫君不舍是在情理之中,我不怪夫君。”
“谢谢你,月隐。”殷随将脸贴在月隐的手背上,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
月隐笑道:“夫君一定是饿了,我让祥云去厨房叫姜妈做点吃的来。”
殷随说:“都这么晚了,还是别忙活了,睡吧。”
吹了灯,沉默无声的帐帷里,又是咕噜咕噜一阵叫。
月隐咯咯地笑起来,说道:“夫君何不咬一口自己的肉?”
殷随说:“这是什么说法?”月隐折过身子,殷随也侧过来听她说。
“京城的老百姓都道夫君是谷神,咬一口夫君身上的肉,就能变成馒头,我尚未出阁时就想知道真假,今日夫君让我开开眼界?”
“当然是真的。”殷随伸出手臂来,让月隐咬一口试试看,月隐就咬了他一口。
“好啊,你敢咬我,我也要咬你!”殷随逮住月隐两只手,反举着压在床头,虚张声势地要咬她。
月隐那日吃了离梦丹,加上了了霜月这桩事,因而心情愉悦,神思飘忽,精力充沛,举止欣快,与殷随在床上嬉闹不休。
殷随知道她是吃了离梦丹,也陪她闹。
“夫人害我饿得头晕。”殷随说。
贺月隐趴在殷随身上,侧耳贴着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
“胡说,怎么是我害的?我让祥云把饭菜和洗澡水都备了,你自己不吃还怪起我来了?”
“不是这等食欲之饿。”殷随翻身将贺月隐压在身下。
“实在是非你这五百年风流冤孽之躯不能解,不是夫人害的,还能是谁?”
当晚帐内,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恨不得化成泥融作一滩。
朦朦胧胧,飘飘荡荡,眼前有个梦影。
喘喘吁吁,冲冲撞撞,一心只想佳人。
颠来倒去,倒去颠来,香汗涔涔,恨良宵苦短。
殷随因公务随户部郎中及几个司官出任南州各税司巡访,要三个月才能回来。
他以前常听菊生和青伶说南州是繁华景胜、富庶太平之地,更胜于京城,只因南州路远,没有机会去看看,这次因公务之便,正好如愿。
泉生听说殷随要去南州,托他带点南州的梅花糕回来。
殷随问小常梅生可有什么要带的,梅生说没有。
小常也没什么想要的,又怕辜负殷随一番好意,便说:“我也不知道南州有什么,公子看到什么新鲜的就给我带一个吧。”
祥云给殷随收拾好包裹,月隐嘱咐他到了南州要写信回来,在外面不要饮酒,更不要去烟花之地。
殷随巴不得一脚到南州,嘴上答应着“知道知道”,耳朵什么也没听见。
临行前,殷随去向毓容辞行,毓容道:“你去南州办公务,没人管束你,切莫贪玩迷了心性。”
“是。”
出了门,青伶在后面叫公子,殷随停在门槛边等他过来。
“南州的雨水多,公子可带雨伞了?”
“哦!倒是忘了!”殷随笑道,“不妨事,要用的时候再买一把吧。”
“还是带着好。”青伶说着就回屋拿了一把伞给殷随。
转眼,殷随去南州已有十余日。
时至春夏之际,冷热交替,小常胃病复发,在梅园歇养。
月隐几日不见他,便问毓容:“小常这几日怎么不来?”
毓容说:“他病了。”
毓容只说小常病了,也不知怎么个病。月隐心不在焉地和毓容下了会棋,毓容连吃了她三个子。
毓容笑她:“往常吃你一个子都难,今日是怎么了?叫我连吃三个子?”
月隐忧心忡忡地说:“夫君去南州后,这十来日我总觉身子懒懒的,坐着就犯困。”
毓容说:“是又有了?可要叫太医给你看看。”月隐说:“不是,兴许是这天气叫人困乏。”
“如此,簪英,你扶夫人回去歇息吧。”
簪英向毓容欠身应道:“是。”
簪英扶着月隐出了东院,月隐要去竹林里走走。
青伶看望小常回来,月隐见他从梅园方向来,叫他:“竹生,你从哪里来?”
青伶走进林子里回道:“小常师兄病了,我从梅园看他来,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月隐淡然问道:“他好好的怎么病了?病得怎么样?”
青伶忧愁地说:“是胃病,以前也发过。只是这次厉害,吐了血。”
“这么严重?”
月隐敛起神色,不叫人看出她的担忧。
“他年纪轻轻怎么会病得这样厉害?”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长公主前几日已经请太医给小常师兄看过,服了几副汤药,比先前好些了,只是总不见痊愈。”
月隐没再说话。
“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吗?”青伶问,月隐回过神来,说:“没有了竹生,你回去吧。”
青伶以为月隐有什么事要吩咐他做,结果只是问问小常。
他纳闷地回了东院,毓容问怎么去一趟梅园去了这么久。
青伶说:“刚刚在路上遇见夫人,讲了几句话,就耽搁了一会。”
“夫人可是问你小常的病情如何?”
“是的。长公主怎么知道?”青伶疑惑地问。
毓容脸上露出让青伶难解的笑容,青伶更是疑惑了。
“长公主为何发笑?”
“以后你就懂了。竹生,你过来。”毓容让青伶坐在她身边,语气和蔼得像一位慈母。
“竹生,你也该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