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贾琏突然开口道。
贾琏这突如其来的应和,倒叫王熙凤着实吃了一惊,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原以为贾琏又要似往常一般随意敷衍过去,万没想到他竟实实在在地认了自己说得在理。
王熙凤见贾琏总算是有了触动,心中暗暗欢喜,当下忙不迭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二爷能这般想,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依我看呐,你明儿个就抽空去找玌兄弟,好生与他叙谈叙谈,把咱们心里的意思都表一表,也显得咱们有这份心意。”
贾琏听闻此言,当下坐起身来,伸手握住王熙凤的手,顺势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目光满是柔和地凝视着王熙凤,而后抬手轻轻拂去她嘴角边沾着的一点胭脂,那动作轻柔无比,尽显温柔之意:
“凤丫头莫急,莫要着急。
我心里头可有自己的算计。
你瞧瞧你呀,为了咱们这个家,又为了我,事事都殚精竭虑,操碎了心。
今儿个又为我思量了这许多,我若是还像从前那般浑浑噩噩不懂事,那可真真儿是辜负了你这片拳拳苦心了。”
王熙凤双颊瞬间泛起红晕,半倚在贾琏怀中,抬起眼眸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可眼中那欢喜之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就你会哄人开心,光耍嘴皮子可没用,光说不练那可是假把式,我且瞧瞧你日后究竟如何行事。”
“假把式?”
贾琏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些许不乐意,手上微微使力,一下子将王熙凤轻轻按在了床上,双目含情脉脉却又带着一丝促狭之意紧紧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坏意的浅笑:
“既如此说,那今儿个我非得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到底是有真本事的真把式,还是你口中的假把式!”
“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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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玌于宁国府宗祠之内,缓步行来,目光悠悠扫过那被仆役们擦拭得纤尘不染的祖宗牌位。
但见宗祠之中,香烟袅袅升腾,烛火明明暗暗摇曳不止,将整个厅堂映照得愈发庄严肃穆。
贾玌见状,微微颔首,面上显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这才转头看向一旁垂手恭立的贾蓉,和声说道:
“蓉哥儿,这几日着实辛苦你了。咱贾家宗祠,乃是家族根本所在,关乎祖宗颜面,丝毫马虎不得。眼瞅着过个几日便要过年了,那祭祖的仪式可都安排停当了?”
贾蓉赶忙趋前一步,躬身恭敬答道:
“回二叔的话,一切皆依照您先前的吩咐,都已准备周全了。那祭品、香烛、礼器之类,俱都一一备齐,府里的仆人们也都反复演练了好几遭,料想是决然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贾玌轻点了下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之意:
“嗯,你办事,我如今倒是愈发放心了。只是过年可不是件小事,这祭祖更是重中之重,容不得一星半点的疏忽。
你稍后还得再仔细去检查一遍,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好。
再者,府里置办年货、发放赏钱、悬挂灯笼、张贴对联这些琐碎事务,也得加紧督促着,切莫让底下的下人们偷奸耍滑误了事儿。”
贾蓉忙不迭应道:
“二叔尽管放心,侄儿这便去再细细查上一遍,必定不让您为此操心。”
贾玌微微点头,目光再度落于那些祖宗牌位之上,神色间满是感慨:
“咱们贾家能有今日这等荣耀风光,全仰仗祖宗庇佑。咱们这些做子孙的,可千万不能忘了根本呐。
蓉哥儿,你如今也不算小了,既已开始接手这东府里里外外的一应事务,可得多上些心才是。
切不可只因军中事务繁忙,便将家中诸事一股脑儿全丢给你侄儿媳妇去操心,她到底还不及你二婶子那般精明能干呐!”
自贾珍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宁国府的大小事务便都交由贾蓉与秦可卿二人料理操持,这也是贾敬的意思。
如今算起来,贾蓉已然成了宁府实际上的当家人;至于贾珍,依贾敬所言,只能乖乖待在家中,不许外出走动,形同被软禁一般。
贾蓉听了贾玌这番言语,面上不禁泛起一丝惭色,赶忙低头说道:
“二叔教训得极是,侄儿一定铭记于心。可卿虽说颇为能干,可到底年纪尚轻,往后诸多事宜,侄儿定会多费些心思的。”
贾玌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复又转头望向宗祠上的牌位,眼神渐渐放空。
如今身为家族族长,这年会祭祖等重大事宜,自然都得由他来主持操办。
贾玌静静伫立在宗祠内,目光缓缓从那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祖宗牌位上一一扫过,心中不禁泛起万千感慨。
暗自思忖道:时光匆匆,转瞬即逝,再过些时日,自己便年满十六了,而距离出兵之日,也仅仅只剩两个月的光景......
正这般沉浸在思绪之中时,忽听得一阵轻盈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贾玌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秦可卿手中执着一本册子,莲步轻移,款摆而来。
贾蓉也听闻脚步声,也随着转头看去,见是秦可卿,脸上当即浮现出一抹笑意。
秦可卿神色温婉端庄,款至贾玌跟前,微微福身,轻声说道:
“给玌二叔请安了。”
贾玌微微抬手示意她免礼,面带微笑问道:
“原来是侄儿媳妇,你这是为何而来?手中拿的又是何物?”
如今的秦可卿在宁府算得是真正说话的主了,能有这般地位,全靠自家二叔给她主持公道,要说在这贾族内她最敬重谁,非贾玌莫属!
秦可卿微微一笑,将手中册子轻轻呈上,柔声说道:
“回二叔的话,这是历年各庄子上缴年租的账册。
今年各处庄子的年租大多都已陆续送到府上,唯有黑山村的年租,直至今日仍不见踪影。
侄儿媳妇心中着实有些忧虑,故而特来向二叔和大爷讨教,看看这事儿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贾玌听闻此言,当即与贾蓉对视了一眼,而后笑道:
“你瞧瞧,我方才话音才落多久呢!”
贾蓉闻言,面上微微一红,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自家二叔才刚叮嘱完自己不可对府中事务懈怠,怎料这一转眼,秦可卿便因事前来求助了。
贾玌言罢,微微皱眉,伸手接过账册,随意翻看了几页,沉吟半晌后问道:
“这黑山村的年租,往年都是何时送到府里的?”
秦可卿轻声回道:
“回二叔,往年黑山村的年租,皆是在腊月二十之前便送到府上了。
今年却不知是何缘故,一直拖到如今。侄儿媳妇早前已差人去催问过,那边只称今年收成欠佳,还得再宽限几日。
可如今已然是腊月二十五了,眼看过年在即,若是再这般拖延下去,恐会对府中的用度有所影响。”
耽误宁府中的用度倒不至于,不过...
贾玌听了,冷哼一声,冷冷笑道:“哼,我瞧这黑山村的年租里头定是有鬼。”
说罢,轻轻拍了拍那本账册,转手递给贾蓉,笑容中带着一丝威严与狠厉,沉声道:
“蓉哥儿,你且下去好好彻查一番。
若是当真查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将那乌进孝一家老小,整整齐齐一个不落,全都押进官府去!
也好让旁人都知道,胆敢在年租之事上耍花样,这便是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