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副将离开,皇甫乐怡看向火盆,那里面连烧成灰沫的渣渣也没有,她心一跳,转身看向床榻。
本该烧毁的画卷,好端端的躺在那儿,她走过去拿起,一丝脏污的痕迹都没有。
她明明丢进去了。
就这么看着画,那股骨头酥麻的感觉再次涌上身体,萦绕在鼻尖的甜腻味也隐隐约约,让皇甫乐怡想到那张动人的脸。
她猛的一个激灵,将画丢开。
微风吹晃她的马尾,缱绻的春,像有人含着她的耳垂开口,“将我献给……王爷……我想帮您,将军……”
皇甫乐怡捏紧手,平复自己的呼吸,最终复杂开口,“来人。”
“将此物八百里加急……献给王爷。”
“诺。”
——
月黑风高,边境天昭营帐风平浪静。
左侧有一行人潜行而入,篝火摇曳。
领头的黑骑做了个手势,压低声音,“包围前方所有帐营,陛下口谕,活捉。”
“是。”
篝火燃烧噼里啪啦一声,暗影从后方出现,躲避巡逻的天昭军,掀开帘子,摸了进去。
床上有人正在歇息,他看着屏风那儿模模糊糊的背影,抽出双刃,对着她的背脊狠狠刺下。
然而皇甫乐怡很快起身,将他的手腕攥住,飞快躲掉双刃,用手里的指虎抵住了暗影的脖颈。
“清禾的人就这么迫不及待。”
“将军,陛下有请。”
皇甫乐怡冷笑,“请?半夜三更拿着刀来请我,这就是清禾的待客之道,当真稀奇。”
“将军,您在边境迟迟不撤军,也像是……先礼后兵。”
暗影戴着面罩,一双浅色瞳孔盯着她,犀利冷锐。
“想请我……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皇甫乐怡用劲,指虎险些擦破他的血管,暗影抓住她的手臂,皱眉:“那就……得罪了。”
一声高昂的哨声,帐篷外响起了刀光剑影声,篝火越来越旺,半个天空都亮了起来,惨叫声此起彼伏。
——
黑骑首次夜袭以失败告终,但杀了两名副将,抓走几十名俘虏,暗影与皇甫乐怡难分胜负,都负了伤。
乾清宫。
暗影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属下无能,未能活捉皇甫将军。”
“孤已料到。”临渊的手臂撑在桌案上,面色沉肃,“她是天昭第一女将,你打不过她的。”
“属下打得过,只是有些轻敌了!”
“若不是她手下留情,暗影,你已经死了。”
临渊看向他,“皇甫乐怡武功高强,还会药理,反之,也会用毒。”
“她想杀你,在你潜入的那一刻,你可能早就毒发身亡。”
暗影一愣,有些错愕的抬眼。
“怎么,孤没将此事告诉你,还让你去刺杀她,你怪孤?”
“属下不敢。”暗影低头,“属下能明白陛下,您想试探她的为人。”
暗影声音低了些,“陛下,您是不是……也想休战,不再想着以前的事了……”
临渊站直,看着窗外的湖面,瑶草灯已经许久没放了。
以前的事,明明那是他内心最疼,最无法释怀的伤疤。
“暗影,因为执着,孤让易恒寻找清瑶,害了皇后,又为了豫竹,害了清瑶。”
“如今为了那股气,孤还要葬送无数条人命,暗影,孤早就错了,对不对?”
“孤……”临渊忽然顿住,轻笑一声,这个称呼当真适合他,到最后,孤身一人,如坠深渊。
“暗影,我忽然想……换个活法,放过年少的自己……”
临渊看向殿外的那棵槐树,视线朦胧,恍惚间,那儿站着年少的他。
意气风发,笑起来温润,牵着清瑶放纸鸢,母妃摇着扇子,无奈含笑。
纸鸢线忽然断了,他正要去捡,慕容若曦调皮的做了个鬼脸,娇矜的递给他,哼了一声,“临渊,本小姐亲自帮你捡纸鸢,你该怎么谢我?”
“谁要你的破银子?”
慕容若曦拉起清瑶的手,“你这皇妹甚是可爱,奶团子一般,就抵给本小姐吧!”
暗影不知道临渊在想什么,看着他沉默的眉目,依稀能瞧见他眼尾的泪意。
他视线上移。
正是风华的年轻帝王,已有了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