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烈过去握住他插住腹部的刀,往下狠狠一压,旋转一下。
昂山剧痛,惨叫一声,瞳孔逐渐放大。
邢烈狠狠拔出刀,重重踢了他几脚,然后径直走到白梨跟前,蹲下来,研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线。
“烈哥,昂山说不能剧烈动作,不然会随时爆炸,你走,先去报警。”白梨看着他。
“部队的拆炸专业部门稍后会过来,”邢烈看她一眼,目光滑下来,轻轻翻开一团乱线,露出一个类似收音机的小屏幕,上面显示着5分钟,时间在一秒一秒不停地变少。
“这是……”白梨一惊:“倒计时?”
又看向锦遇,他身上的线缆下也绑着和自己一样的倒计时屏幕。
昂山临死之前,设置了自动爆炸时间。
时间一到,她和锦遇身上的炸药便会引爆,届时,尸骨无存。
“烈哥,你先出去。等部队过来。你走远点……”
邢烈指腹贴在薄唇边,嘘了一声,安抚:“没时间了。没法等他们来了。我试试。”
他在部队也学过拆弹。
时间太紧迫,就五分钟,等不了了。
“那你先去拆锦遇身上的……”白梨说。
邢烈迟疑了片刻,只听白梨叱:“快点!先去救锦遇!”
邢烈立刻起身走到锦遇身边,开始排除无用线缆。
幸运的是,锦遇被放在货柜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挣扎,此刻也非常乖巧,仿佛看到爸爸来了,安心了,安静地任由邢烈在他身上捣鼓。
可能看见是个婴儿, 不需要绑太多,昂山用的线比较少,比较好排除,邢烈很快排除了几根与炸药无关的废线,最后就只剩一根蓝线,一根红线。
白梨悬着一颗心,注意着邢烈的每个动作。
剪错的话,随时随地,一家三口,粉身碎骨。
终于,邢烈用刀凑到了那根蓝线旁边,刀尖一划,蓝线断掉。
一刹,白梨心跳快停止,屏息。
邢烈额头上的汗也滴答一颗,混着脸上的血流下来。
幸好,锦遇身上的计时器没有继续再动了,停了下来。
炸药没有爆炸。
又过了几秒,邢烈确定没事了,迅速将炸药从儿子身上取下来,然后又飞快到了白梨跟前,准备为她解除炸药,却见白梨看着自己,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你抱着锦遇赶快出去!”
锦遇已经安全了,没必要再冒着风险,继续留在这里。
邢烈也是。
邢烈却还是继续查看她身上的线缆。
她不敢抬手阻止,怕引爆炸药,只能哑着嗓音吼:“邢烈!带锦遇先出去!”
这一声嘶吼,震回了邢烈的意志力,终于将锦遇抱起来,深深看她一眼,走出房间。
白梨忍了很久的泪吧嗒吧嗒落下,但一颗心却终于放了下来。
走了好。
他们父子俩安全就行了。
她再次重生回来的目的,不就是希望他安全平安地度过下半生么?
目的达到了,就够了。
想到这,她倒是心情平静了,徐徐扫了一眼身上的计时器。
还剩两分二十五秒。
原来这一世,她的命这么短啊。
还剩两分钟的寿命了。
她调匀呼吸,安静等待着炸药爆破,大限将至,正在这时,却听门哐啷一声。
邢烈竟然折返回来了!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白梨脸色一震,心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什么滋味,失声:“你回来做什么?”
邢烈没说话,反锁上门,大步跨到她身边,蹲下来,继续拆炸药。
白梨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在一起了:“锦遇呢?”
“放心,已经安置在了安全地方。”就算这里炸了,也波及不到。部队的人来了以后会将儿子抱走。
白梨松了口气,看他脸上的伤还在淌血,心脏又似被揪住一样:“你没必要……”
“有。”他头没抬,手也没停下来,斩钉截铁吐出一个字。
白梨心思一动,猜出什么:“你是不是记起我了?”
邢烈依旧埋头拆线:“是的。”
那天在公园外他心急如焚跑出来找她,被车撞了,正好磕到了头。
不知道是不是歪打正着,淤血散了,当天回去后,他竟奇迹般,脑袋里断断续续地涌现出无数她和他的回忆。
从锦龙镇的相遇,再到回江城,然后是陪她京城找亲人……
每一件事,她和他的每一句话,都清晰无误地回忆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属于他们俩的回忆,都回来了。
白梨心脏被什么狠狠敲了一下,一股喜悦涌上来,又五味俱全,复杂不已。
他终于记起了她,她当然开心,却没想到是这种时候想起,
她想要触碰他脸上的可怖伤痕,却又怕弄疼他,哽咽:“是不是很疼?”
“只要你以后不嫌弃我这张脸就行。”他继续埋头做事,语气甚至还添了几分调侃,估计是想让她安心。
她泪水再也忍不住,涌出来:“邢烈,你听我的,赶快出去,好好带大锦遇,我没事。”
她身上的线缆更多,更复杂, 想在剩下的时间完全拆掉绝对不可能。
她注定是要死了。
让他一起殒命于此,何必呢?
邢烈目光仍旧牢牢钉在那些乱如麻的线上:“锦遇有爸妈,有慧慧,有你爷爷,姑姑,赵启川他们照顾,用不着我。”
然而,她,只有他了。
他不可能把她抛在这里不管。
“邢烈!我再说一次,你快出去,你既然恢复记忆了,应该知道我的事……”白梨咬牙,看一眼自己脖子上的无饰牌:“你知道我可以……我们说不定会再见的。”
邢烈暂停手上的动作,微微抬头:“那我也要陪你一起。”
她确实可以重生,可被炸药炸死的痛苦,也应该是实实在在的。
他不想她一个人承受这种剧痛。
到时候,他抱着她,说不定让她好受一点。
而且,她就算能重生,重生后再遇到的他,是这个空间的自己吗?
那么,他留下来的这个空间,不是还是自己一个人吗?
他无法忍受。
她活,他便活。
她死,他陪她一起死。
计时器上的时间,一点点流逝。
直到还剩十秒,两人都清楚,大局已定。
炸药即将爆破的事实,改变不了了。
到这个地步,两人反倒很平静。
邢烈不再拆线,抬起头,和白梨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限情感,尽在不言中。
两人唇边都浮出一抹释然的笑。
他展开双臂,她投怀入林,与他紧紧相拥。
9
8
7
6
5
秒钟继续下跌。
象征两人的生命接近尽头。
白梨被他搂在怀里,贴住他心脏,轻声呢喃:
“邢烈,那人没有对我怎样。放心。”
“邢烈,我爱你。”
就在这时,仓库外不远处,部队的人驾车赶到,刚拉门下车,便听见一棵树下传来婴儿啼哭声。
两个军人迅速过去,扒开挡在婴儿四周的砖块,将锦遇抱了出来。
与此同时,密林那边的仓库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黑色蘑菇云滚滚涌入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