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黑暗中，只剩下眼前男人张狂大笑的声音。
耳边落下“滴答滴答”的水滴声，不知道是从何处响起的，又似乎四面八方都有。
他为什么说现在的他，那些已经成为厉鬼的枉死的人们，依旧待他无可奈何？
因为主系统！是主系统将这个小世界变成了副本！它让杨山更加狂妄！
所以，主系统给白之寒他们许诺的，注定无法实现。
林泊心神一定，好一会儿，他才轻声笑了笑。
杨山脸上的笑一僵，逐渐淡了下来，“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啊。”林泊抬起头，站直了身体，眼神变得轻蔑和不屑，瞥了眼旁边的神像龛，“就你这种，还称的上什么神？”
“林泊！这是大不敬！”杨山吼道，面色阴沉，“还不跪下认错！”
“呵。”
林泊扬起下巴，盯着杨山，一字一句道:“认，你，爹，的，错！”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进传销组织！
“你！”杨山气急，再也不见刚才那气定神闲的样子，面容瞬间狰狞，“你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抬起手猛的朝着林泊打下。
林泊怎么可能任由着他打自己，他又不是傻的。直接闪身躲过后，手中的判官笔指着那神像龛，柔软的笔尖在空气中划出一条利刃，直直的砍向那本就破旧的神像龛！
只听“嘭”的一声，那银色利刃深深地打在神像龛上，神像龛猛的晃动了两下，上面堆积的香灰和刚插上的香率先掉落在水面。
眼看那神像龛还不倒，林泊毫不犹豫的直接一脚踹上去，“我去你的吧！”
下一秒，神像龛就着刚才被他砍出来的那条裂缝，彻底倒塌，上面的那尊石像也跟着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看杨山瞪大了眼睛，像是还没从眼前这一幕反应过来一样，他恶劣的扬起唇角，“这破玩意儿，你自己信去吧，你个烂人。”
话音未落，他的人直接消失在了眼前。整个黑暗离奇的空间中，只剩下目眦欲裂的杨山和碎裂了一地拼都拼不起来的垃圾。
……
逆世界中一如既往地安静，屋外的藤蔓没什么事干，懒洋洋的贴在玻璃上蠕动。
阿焉翘着腿躺在摇椅上，指尖把玩着小玩意儿，神色极其悠闲。
忽然，他指尖顿住，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三。
二。
一。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一个身影猛的扑入了他的怀中。
他隐晦的扬起唇角，毫不犹豫的缩紧胳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里嘟囔着，“好困呐，先睡一觉吧。”
“唔……”
林泊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进入逆世界，怎么会一头就栽入了阿焉的怀抱中，他听见男人这么说立刻拍了拍他的胳膊，见人没有反应，毫不留情的伸手拧住了他腰间的软肉。
“嘶——”
阿焉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直接松开了他，捂住自己被揪住的地方，幽怨的看着他，“宝宝，你干什么~”
林泊站起身抚了抚自己的发丝，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也没回他的话，身影再次消失在屋内。
客厅中又只剩下阿焉一个了。
阿焉轻笑一声，跟着站起身伸了个大大懒腰，朝着门外走去，说出来的话沧桑无比，“唉，忙啊，忙点好啊……”
……
林泊一眨眼，自己就又站在了房间门口。这次门后面不是那一片漆黑的空间，也没有那莫名其妙的神龛和信徒，是正常的客厅和对面关紧了门的侧卧。
这是他今晚第三次拉开这道门。
他缓缓呼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床上，反手关上门，大步走到侧卧前，主动敲了敲门。
“你好，有人吗？”
“那个鬼人？你在吗？”
屋内安安静静，整个屋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林泊放下手，总算能够好好看看这个屋子到底怎么样。
这其实就是普通的两居室，装修布局没有任何特色，可偏偏在这里它的存在就已经很特别。
他走到客厅，低头看了眼桌上的杯子，目光在把手上游移，在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地方之后，他眸色微动。
他第一次拉开门，和那个不熟悉人体的鬼打起来的时候，把整个客厅都弄的乱七八糟。他记得当时这个杯子就被摔在了地上，没碎，但是杯柄上磕掉了一个角。
不出他所料，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杯子的把手上，果然落了一个角。
看来这些贤惠鬼们还会打扫战场呢。
林泊笑了笑。
“你在干什么？”身后又突然出现声音。
林泊不笑了。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今晚第几次身后突然有人发声吓他一跳，怎么大家都喜欢从背后突然冒出吗？
他扭过头去，是刚才那个租户，他拉着侧卧的门，像是刚从侧卧里走出来。
“你在啊，怎么刚才叫你你不理我？”林泊上上下下打量他两眼，“咦”了一声，好奇道:“你怎么都能动了？是我刚才打太轻了？”
哎呀失误失误。
租户嘴角抽了抽，摸摸自己还泛疼的嘴角，不再多言。气定神闲的走到他身边，“你把他解决了？”
这个“他”明显的指的是杨山。
“也不是解决，只是把他的信仰毁了。”林泊耸耸肩，“他估计拼拼凑凑都得很久吧，短时间内祸害不了你们。”
想到那个堪称疯狂的男人，租户眉头微动，神情逐渐放松下来，“厉害。”
林泊谦虚:“一般。”
“……”
二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好半天，林泊才“啊”了一声，极其自然的提起话茬，“你们都是被杨山杀的吗？怎么会那么多人搞不定一个杨山呢？”
他看之前围着自己的那些鬼中，也有好大一部分是青壮年，怎么可能连一个杨山都干不掉？
租户直勾勾的看着他没说话。
林泊被这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隐约察觉出了一些不对。
他试探着道:“皮下换人了？”
对方喉头微动，“嗯。”
“喔噢，”林泊反应过来，“所以你应该是……白之寒？”
他沉默的点头。
原来这个人体那么牛，居然还能随意更换主人？这主系统给的东西就是好啊。
“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林泊歪了歪脑袋，不解道:“想让谁出来就让谁出来嘛？”
“也不是。”
白之寒挪开视线，淡淡道:“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要换个人来顶入这个身体，必然是需要一些代价的。
眼见林泊似乎有点好奇，还想多问点什么，可白之寒却已经垂下了眸子，不欲多说。
林泊轻笑一声，“我发现你们真的很奇怪，不管是你们这群游荡在整个四楼的鬼，还是我刚才碰见的那位……杨山。”
在他说出杨山这个名字时，林泊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霎时间就凉了下去，直接冲上了他的后脖颈。
白之寒动了动指尖，轻飘飘往周围扫了一眼，那股寒意又渐渐的淡了下去。
“怎么说？”
“我一开始觉得你们四楼这群鬼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我全是恶意。可后来我又觉得，你们只是闲得慌，没事找事……你们太奇怪了。”
他摇了摇头，继续道:“包括杨山，一个自信到忽略掉自己的实力，以为自己真的和他信仰的那位神一样厉害，实际上只是个普通人。”
“你对我说合作愉快，刚才不让我离开，把我送回来的目的，就是因为杨山吧？”
白之寒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没否认他的话。
林泊着实不懂，“为什么？你们想借我的手解决他？”
可那些厉鬼的怨气本就很重，即使不需要他，靠自己也能轻松地解决掉杨山，就像解决这里的其他居民一样容易。
白之寒静默的看了他片刻，像是在思考，那张陌生的脸上还有刚才打架打出来的痕迹，可那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却是林泊淡淡的熟悉。
“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白之寒垂下眼睑，看了眼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顿了好几秒，才开口道:“你知道养蛊吗？”
“什么？”
怎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来了？
白之寒道:“我们被困在这里，就像是养蛊一样。杨山就是执蛊的人，我们就是他笼中的毒虫。”
“为了养出一只蛊，毒虫会自相残杀，最终活下来的那只才能被叫做蛊。”
“杨山信奉的那尊神也不算是他一个人的狂热吧，”他耸了耸肩，“他还是有点能力的。”
“他为了献祭他尊的神像，以人祭天，悄无声息的杀了整个四楼的所有人。”
“之后，那尊神像就起了作用，它困住了所有人，并指引杨山再去我们之间掀起一场自相残杀。”
“不过这次杨山没成功，它也失败了。”
林泊挑了下眉，“因为你？”
“对。”白之寒颔首，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想引着大家相互屠戮，来找那只最优秀的蛊。但是我没受到他们的影响，成为了他们的老大。”
白之寒成为老大之后并没有按照杨山和神像预想的那样，会杀死手下的其他鬼来一家独大。他不喜欢杀戮，和那些凶狠的厉鬼们打了一架后，他们就自主臣服，白之寒也收他们当小弟。
神像和杨山对他们无可奈何，他们也逃不出杨山和神像的镇压。
……甚至，神像和杨山的影响还在逐步加强。
“不少鬼还是受到了他们的影响，只是他们不敢在四楼行动，就引诱着他们，去其他楼层展开杀戮，企图再创造出一个四楼来。”
只是他失败了，那等惨案终究不可能会再次出现。
林泊眉心跳了跳，试探着道:“所以，其他楼层的厉鬼都是……”
“只有一小部分是四层的鬼动的手，还有一些是自己产生的。四楼鬼太多，怨气太重，它们不敢靠近，这几层楼才因此割据。”
白之寒继续说:“在之后，就是前几日，我和它做的交易。”
林泊听的心脏直跳，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它除了主系统还能是谁。
“它就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我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它向我许诺，让我按照它的话来做，事成之后，它就会四层的所有鬼们重新投胎，或者给他们身体，让他们能自由地出现在这个世界。”
林泊皱了皱眉，忍不住打断道:“你们也没被它控制？”
白之寒摇头，“没有，它好像有这个心思，但是没这个实力。”
他抿了抿唇，“它一般般。”
“…好吧，你继续说。”
“我觉得它的话很假，但是它拿出了这样一具身体来，我又不得不信服。”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感受着属于人体的温热，“我是这些鬼们的老大，我必须得为它们着想。”
它和这些厉鬼们朝夕相处，自然是知道它们有多么渴望自由，在这里被拘束了那么多年，有多想离开。
“所以我答应了它，任由它对整个四楼进行了一个大变样。直到后来我发现，它在骗我。”
白之寒沉下眉眼，看起来唬人的很，周身原本就不暖和的空气再度阴沉了下去。
“神像和杨山的压迫没有消失，反而在隐隐增强。杨山很多年很久很久不敢出现在四楼了，他只是个普通人类，即使如今献祭给了那神像，他挡不住四楼的怨气。可他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四楼。”
“那一刻我就知道，那个声音跟鸭子一样难听的机械声在骗我。”
“它可能和杨山他们也达成了某种交易，碟中谍黑吃黑的玩，不光彩，但是有效果。”
“要是想离开这里，那就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白之寒闭上眼睛，缓缓呼了口气，周身的氛围随即变得有些悲怆，林泊甚至能听见那隐隐的哭声。
林泊:“所以你就想到了我？”
白之寒:“对，它本来的要求是，让我们按照它的要求玩弄你。但是它不守信用，鬼都不听它的话。”
“只有你能够推翻杨山，我们能接触到的人，也只有你。”
所以今天进来这里后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安排好了的。
这脑袋怎么这么聪明呢？
林泊缓缓叹了口气，“那现在你们的目的岂不是已经达到了？”
“是，但是大家已经走不了了。”
“我猜，大概其他楼层的那些鬼们，应该也是在为这个忙碌吧？”
只是四楼的鬼是为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