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绣娘也好奇地凑上来，满面热情。
“小哥，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绣艺如此精湛，这怎么绣出来的？”
“手法实在高明，不知道你师从何人？”
“短短时间竟绣出这样精妙的图，还是用的乱针绣，”
佟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哪有师傅呀，都是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原来这叫乱针绣？
“我没有师傅，都是从前在家种地，自个儿琢磨的。”佟秀老实地说。
啥、啥？
种地？
绣娘们瞠目结舌。
这思维太跳跃了，她们有点理解不能。
“其实也不难，这样那样又那样这样，就绣好了。”佟秀又说。
绣娘们：……
说得好简单啊。
这么秀美的小哥，说话竟如此地伤人。
方绣娘更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气得都要冒烟了。
她向来自恃手艺过人，谁知今日被比得啥也不是。
她还不能争。
毕竟，那可是乱针绣呀。
倒是管家婆子，经过最初的震惊后，很快收拾好了情绪。
她望着佟秀的眼神，意味深长。
“你为何用乱针绣绣月？难道，你不怕犯了老夫人的名讳？”她问。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有些没头没脑。
不是她自己说，日月争辉，则日月都不能缺么。
怎的现在回过头，又问起名讳的事了。
佟秀觉得有点古怪，留了个心眼，便装傻道：
“啊，原来月犯了老夫人的名讳？”
“我并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阴阳相合，日月同宗，虽说争辉，但对世人而言，都是照拂。故而，我用乱针绣放在了一起。”
然后，还扑闪懵懂的大眼睛：
“这样不行么？”
哦？
原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管家婆子听后，面色松弛了一些。
笨点儿好。
这么好的苗子，若是个才学过甚的，反倒不美。
“这么说，你在读书识字上，根基有点浅了。”管家婆子说。
佟秀从她缓下来的口气中，听出一丝试探。
他嗯了一声，低下头：
“字勉强识得几个，读书真不成，就是这画，亦是从别的地方看了，才绣出来的……”
虽然管家婆子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佟秀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紧绷的肩膀，放了下来。
有什么担忧的东西，从她身上消失了。
“很好。”管家婆子夸道。
这之后又进行了一轮比试，但基本是做样子了。
有佟秀在，谁还能跟他争这活？
最后自然是佟秀拔得了头筹。
一切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佟秀心中都忐忑了。
但面上并没有表现，仍做出一副激动并且期待的模样来。
管家婆子看着他，可以说是非常满意。
待其他绣娘都离去后，她将他带到一间绣房。
“其实，请你来，并非是让你做老夫人的贺寿图。”
“贺寿图，在已经做好了。”管家婆子说。
佟秀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确有一幅寿仙翁捧寿桃的绣品，极其精致喜庆。
虽然这幅绣品中规中矩，比起他比试时所做的，差之甚远。
但确实已经很完整。
“那我是要做……”佟秀脸上浮现疑惑。
管家婆子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接着，佟秀手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是一个钱袋子。
里头摸着，还不是什么铜板碎银。
而是大锭大锭的元宝。
佟秀大吃一惊，连忙送还管家婆子手上：
“做绣品的银子，掌柜自会收的，我只是绣工师傅，万不能拿额外的钱。”
那管家婆子却笑得十分暧昧，硬要塞在他手里，低声道：
“这不是做绣品的钱银，而是旁的，就是单单给你的，你且放心。”
旁的？
还是单单给他的？
佟秀心中的狐疑进一步扩大，觉得很不对劲。
但是他人在这里，推又推不得，走又走不掉。
只好收了。
而后强压心中的慌乱，问：
“究竟是要安排我做什么呢？”
管家婆子又笑了一下，摸着那做好的贺寿图，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幅贺寿图，但是个画儿，不够巧妙。”
“故而，有人提议，还是在上头附诗一首，显得更精细些。”
“请你来，便是将这诗添补上。”
佟秀又迷惑了，加一首诗，不过几个字的问题。
用得着大费周章地，寻一个他这样的绣工师傅吗？
看出他眼底的疑惑，管家婆子便说：
“虽说要添首诗，但我家主子觉得，别做得太显眼，顶好是寻常人看不出，有心人才能看到，方有些趣味儿。”
佟秀终于明白了。
这是要添一首诗，但又不想被人看出来添了一首诗。
乱针绣派上用场了。
管家婆子给了佟秀一张纸条，纸上果然写着一首诗。
“你可学过诗？”婆子状若不经意地问。
佟秀心中一凛。
他做出局促的样子，羞涩道：
“家中世代耕种，我亦未上过学堂，不曾识得诗。”
婆子眼底便又多了几分满意。
“那你便开始绣吧。”
对于乱针怎么个乱法，在什么视角下方能看到诗，管家婆子提出不少要求。
佟秀心中的不安进一步扩大。
但是事已至此，他退无可退，只好接过针线盒子，做了起来。
一首诗，并不需要费多少功夫。
只是婆子要求的角度刁钻，佟秀试了又试，才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婆子拿起来细细地看，满意了。
“非常好。”她赞道。
但是不过片刻之间，她的脸又沉了下来。
“可你要记得……”
她不服先前的笑脸，十分严肃严厉：
“出了这个宅子，今日之事，对谁也不许提，知道吗？”
佟秀赶紧低头称是。
婆子这才让人将他送了出去。
佟秀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心中万分忐忑，便是回到客栈碰见熟人，也不敢多话。
他板着一张小脸，闷头冲进自己的房中。
直到看到隋准，心头的大石才松下来。
声音带点颤意喊了一声：
“娘子！”
隋准正专心温书呢，见他如此慌乱急切，赶紧上前去扶。
“秀儿，你怎了……”
吧嗒。
怀中的钱袋子掉在地上，白花花的银锭滚出来。
隋准不由得瞪大眼睛：
“怎么回事，这么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