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和呼延灼厮杀,两人棋逢对手。
两人打斗到四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慕容知府见他们争斗了很久,担心呼延灼有闪失,匆忙鸣金,收兵进城。
秦明也不追赶,退回本阵。
宋江让众头领和军校暂且后退十五里扎寨。
却说呼延灼回到城中,下马去见慕容知府,说道:
“小将正要捉拿秦明,恩相为何收兵?”
知府说道:
“我见你打斗了许多回合,只怕你疲劳困倦,所以收兵暂时歇息。”
“秦明那厮,原本是我这里的统制,和花荣一起反叛,这人不可轻视。”
呼延灼说道:
“恩相放心,小将一定擒获这个背义之贼。”
“刚才和他打斗时,他的棍法已经乱了。”
“明日让恩相看我斩杀此贼。”
知府说道:
“既然将军如此英勇,明日临敌之时,如果能杀开一条路,便送三个人出去。”
“一个让他去东京求救,另外两个让他们去邻近府州会合起兵,协助剿捕。”
呼延灼说道:
“恩相高见,极其明智。”
当天知府写了求救文书,挑选了三个军士,都安排妥当。
呼延灼回到住处,卸下衣甲暂时歇息。
天色未亮,只听到军校来报告:
“城北门外土坡上有三个人骑马私自在这里看城。”
“中间一个穿红袍骑白马。”
“两边两个,只认得右边的是小李广花荣,左边那个道装打扮。”
呼延灼说道:
“那个穿红的必然是宋江,道装的必定是军师吴用。”
“你们暂且不要惊动他们,点一百马军,跟我出城去捉拿这三人。”
呼延灼连忙披挂上马,提着双鞭,带领一百多骑马军,悄悄地打开北门,放下吊桥,率军赶上坡来。
宋江、吴用、花荣三个只顾发愣地看着城池。
呼延灼拍马上坡,三人调转马头,慢慢地往回走去。
呼延灼奋力追到前面几株枯树旁边,宋江、吴用、花荣三个一起勒住马。
呼延灼刚赶到枯树边,只听到呐喊声,呼延灼正踩着陷坑,人马都跌进坑里去了。
两边走出五六十个挠钩手,先把呼延灼钩起来,绑住带走,后面牵着那匹马。
呼延灼身后赶来的许多军马,被花荣拈弓搭箭,射倒当头六七个,后面的掉转马头,一哄都跑了。
宋江回到寨里坐下,左右的持刀士兵把呼延灼推了过来。
宋江见了,连忙起身,喝叫手下赶快解开绳索。
宋江亲自扶呼延灼到帐中坐下。
然后宋江上前向呼延灼行礼。
呼延灼慌忙跪下说道:
“义士为何这样?”
宋江说道:
“我是宋江,怎敢背叛朝廷。”
“只因官吏贪污暴虐,逼迫得紧,误犯大罪,因此暂且借水泊避难,只等朝廷赦免罪行招安。”
“不想惊动将军,劳烦将军费力,实在仰慕将军的虎威。”
“今日无意冒犯,恳请恕罪。”
呼延灼说道:
“呼延灼是被擒之人,万死都算轻的,义士为何还要这样以重礼陪话?”
宋江说道:
“宋江怎会伤害将军性命?”
“皇天可以见证我的真心。”
呼延灼说道:
“兄长的意思,莫非是让呼延灼去东京请求招安,到山寨赦免罪行?”
宋江说道:
“将军怎么能去?”
“高太尉那家伙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他能忘记别人的大恩,却会记着别人的小过错。”
“将军损失了许多军马钱粮,他怎么会不追究你的罪责?”
“如今韩滔、彭玘、凌振都已经在我山寨入伙。”
“倘若将军不嫌弃山寨卑微,宋江情愿把首领之位让给将军。”
“我们可以等待朝廷任用,接受了招安,那时尽忠报国,也不算晚。”
呼延灼沉思了半晌,一来是天罡之数,自然义气相投;
二来见宋江礼貌很恭敬,
最终呼延灼叹了一口气,跪下说道:
“不是呼延灼不忠于朝廷,实在是仰慕兄长过人的义气。”
“由不得呼延灼不依从。”
“呼延灼愿意跟随。”
“事情既然如此,绝无反悔的道理。”
有诗为证:
亲受泥书讨不庭,虚张声势役生灵。
如何世禄英雄士,握手同归聚义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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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接受诏书去讨伐叛乱,却只是虚张声势、役使生灵。
为什么那些享受世代俸禄的英雄之士,最终握手一同归聚在聚义厅呢?
宋江大喜,请来呼延灼和众头领相见,并让问李忠、周通讨回这匹踢雪乌骓马还给将军骑坐。
众人再次商议救孔明的计策,吴用说道:
“只有让呼延灼将军骗开城门,就能轻易成功。”
“还能断绝呼延指挥的念头。”
宋江听了,来与呼延灼陪话道:
“不是宋江贪图劫掠城池,实在是因为孔明叔侄被困在牢狱之中,若不是将军骗开城门,一定得不到。”
呼延灼回答道:
“小将既然承蒙兄长收留,理应效力。”
当晚点了秦明、花荣、孙立、燕顺、吕方、郭盛、解珍、解宝、欧鹏、王英十个头领。
都穿着青州军的衣服,扮作军士的模样,一共是十一骑军马,跟着呼延灼来到青州城下,直到壕沟前,呼延灼向城楼大叫:
“城上开门!”
“我逃得性命回来了!”
城上的人听到是呼延灼的声音,急忙报告给慕容知府。
此时知府因为折损了呼延灼,正在烦闷。
听到报告说呼延灼逃回来了,心中欢喜,连忙上马,奔到城上。
望见呼延灼有十几匹马跟着,又看不到面容,只能听出呼延灼的声音。
知府问道:
“将军怎么逃回来的?”
呼延灼说道:
“我被那家伙用陷马捉住,到了贼寇的寨里,却有原本跟过我的头目,暗地里盗了这匹马给我骑,他们也跟着我回来了。”
知府听呼延灼这么一说,便叫军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十个头领跟着进了城门,知府迎了上来,秦明一棍,便把慕容知府打下马来。
解珍、解宝便放起火来。
欧鹏、王矮虎奔上城,把军士杀散。
宋江大队人马见城上火起,一起拥将进来。
宋江急忙传令,不要残害百姓,并且收缴仓库钱粮。
在大牢里救出孔明和他叔叔孔宾一家老小。
并且让人扑灭了火。
把慕容知府一家老幼全部斩首,抄没家私,分给众军。
天明,统计在城百姓被火烧的人家,给分发了粮米进行救济。
把府库的金帛,粮仓的米粮,装载了五六百车。
又得到了二百多匹好马。
就在青州府里大摆庆喜筵席,请三山的头领一同回大寨。
有诗为证:
呼延逃难不胜羞,忘却君恩事寇仇。
因是天罡并地煞,故为乡导破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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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灼避难时感到非常羞愧,忘记了君主的恩情而效力于敌寇。
只因为是天罡星和地煞星的聚合,所以成为向导攻破了青州。
且说李忠、周通派人回桃花山,全部收拾人马钱粮下山,放火烧毁寨栅。
鲁智深也让施恩、曹正回二龙山,与张青、孙二娘收拾人马钱粮,也烧了宝珠寺寨栅。
几天之间,三山的人马都准备完毕。
宋江率领大队人马,班师回山。
先叫花荣、秦明、呼延灼、朱仝四将开路,所经过的州县,丝毫不侵扰。
乡村的百姓,扶着老人带着小孩,烧香列队跪拜迎接。
几天之内,便到了梁山泊边,众多水军头领准备了船只迎接。
晁盖引领山寨马步头领,都在金沙滩迎接,一直到大寨,在聚义厅上按位次坐定。
大排筵席,庆贺新到山寨的头领:
呼延灼、鲁智深、杨志、武松、施恩、曹正、张青、孙二娘、李忠、周通、孔明、孔亮,共十二位新上山的头领。
席间林冲说起鲁智深相救的事情,鲁智深问道:
“我自从和教头在沧州分别后,不曾知道嫂嫂的消息。”
林冲回答道:
“我自从火并王伦之后,派人回家接老小,方才得知拙妻被高太尉的逆子逼迫,随即自缢而死。”
“岳父也因为忧愁疑虑,染病而亡。”
杨志提起旧日王伦手内上山相会的事情,众人都说道:
“这都是注定的,并非偶然。”
晁盖说起黄冈夺取生辰纲的事情,众人都大笑。
次日轮流设筵席,这里不再细说。
且说宋江见山寨又增添了许多人马,怎能不高兴,就让汤隆做铁匠总管,监督打造各种军器,以及铁叶连环等铠甲;
侯健负责做旌旗袍服总管,添造三才九曜四斗五方二十八宿等旗帜,飞龙飞虎飞熊飞豹旗,黄钺白旄,朱缨皂盖;
山边四面筑起墩台;
重新建造西路、南路两处酒店,招接往来上山的好汉,顺便探听飞报军情。
山西路的酒店现在让张青、孙二娘夫妻——二人原本是开酒店的,前去看守;
山南路的酒店仍然让孙新、顾大嫂夫妻看守;
山东路的酒店依旧是朱贵、乐和;
山北路的酒店还是李立、时迁看守;
三关的人,添造寨栅,分别调派头领看守。
部署已定,各自应当遵守,不许违反耽误。
有诗为证:
天将摧锋已受降,许多军马更精强。
凭陵欲作恢宏计,须仗公明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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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派来的猛将已经归降,众多的军马更加精锐强大。
想要凭借这样的实力施展宏大的计划,必须依靠宋江来做定夺和主张。
几个月之后的一天,花和尚鲁智深来对宋公明说道:
“我有个相识,李忠兄弟也认识,叫九纹龙史进。”
“如今在华州华阴县的少华山上。”
“和那个神机军师朱武,还有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四个人在那里聚众起义。”
“我常常思念他。”
“过去在瓦罐寺他救助我的恩情,我不曾忘记。”
“现在我要去那里探望他一趟,把他四人一起带来入伙,不知您意下如何?”
宋江说道:
“我也曾经听说过史进的大名,如果能让师父您去请他来那是最好的。”
“既然这样,您不能独自前去,可以麻烦武松兄弟陪您走一趟。”
“他是行者,同样是出家人,正好一起同行。”
武松回应道:
“我和师父去。”
当天两人便收拾好腰包行李和掤头笠,只装扮成和尚的样子,武松则装扮成随行的行者。
两人辞别了众头领下山,经过了金沙滩,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走了一天多,来到华州华阴县的地界,直接前往少华山。
自从鲁智深、武松离开后,宋江常常放心不下,便让神行太保戴宗随后跟去,以便探听消息。
鲁智深、武松两人来到少华山下,负责巡逻的小喽啰出来拦住,问道:
“你们两个出家人从哪里来?”
武松回答道:
“这山上有史大官人吗?”
小喽啰说道:
“既然是要找史大王,就在这里稍等。”
“我上山报告头领,然后下来迎接。”
武松说道:
“你只说鲁智深前来探望。”
小喽啰去了没多久,只见神机军师朱武以及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三个人下山来迎接鲁智深、武松。
却不见有史进。
鲁智深问道:
“史大官人在哪里?”
“怎么不见他?”
朱武走上前回复道:
“您不是延安府的鲁提辖吗?”
鲁智深说道:
“我就是。”
“这位行者便是景阳冈打虎的都头武松。”
三人急忙行礼道:
“久闻大名!”
“听说二位在二龙山扎寨,今天为何来到了这里?”
鲁智深说道:
“我们现在不在二龙山了。”
“我们已经投靠了梁山泊宋公明,在大寨入伙。”
“现在特地来寻找史大官人。”
朱武说道:
“既然二位到这里,先请到山寨中,容我详细告知。”
鲁智深说道:
“有话就赶紧说,谁有那个耐心等着到了山寨才听?”
武松说道:
“既然师父是个性急的人,你们有话就说,有什么关系?”
朱武说道:
“我们三个在这个山寨,自从史大官人上山之后,很是兴旺。”
“近日史大官人下山,正好碰到一个画匠,原本是北京大名府人,姓王名义。”
“史大官人因为许愿要在西岳华山金天圣帝庙内装画影壁,所以前去还愿。”
“王义带着一个女儿,名叫玉娇枝。”
“本州的贺太守,原本是蔡太师的门人,那家伙为官贪婪无度,不讲道理残害百姓。”
“有一天因为来庙里烧香,没想到看到玉娇枝有些姿色,多次派人来说,要娶她为妾。”
“王义不同意。”
“太守就把他女儿强行夺去做妾,又把王义发配到偏远险恶的军州。”
“路过这里的时候,正好碰到史大官人,告诉了他这件事。”
“史大官人把王义救到山上,把两个押送的公人杀了。”
史大官人直接去府里要刺杀贺太守,结果却被人察觉,反倒被抓了,现在被关在了牢里。”
“太守还要聚集兵马,扫荡山寨。”
“我们在这里进退两难,没有办法,实在是苦啊!”
有诗为证:
花颜云鬓玉娇枝,太守行香忽见之。
不畏宪章强夺取,黄童白叟亦相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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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颜如花、发髻如云的玉娇枝,太守行香时忽然看见了她。
不畏惧法规强行夺取,孩童和老人也都对其嗤之以鼻。
鲁智深听了说道:
“这鸟人竟敢如此无礼,竟然如此厉害。”
“洒家替你们结果了那厮!”
朱武说道:
“且请二位到寨里商议。”
一行五个头领,都到少华山寨中坐下。
王义拜见鲁智深、武松之后,向他俩诉说贺太守贪婪残酷,残害百姓,强占良家女子的恶行。
朱武等人杀牛宰马,款待了鲁智深、武松。
饮酒席间,鲁智深说道:
“贺太守那厮太没道理!”
“我明天和你去州里打死那厮罢了。”
武松说道:
“哥哥不要鲁莽!”
“我和你连夜回梁山泊去报告,请宋公明率领大队人马前来攻打华州,才可以救得史大官人。”
鲁智深叫道:
“等咱们去山寨里叫来人,史家兄弟的性命早丢了!”
武松说道:
“即便杀了太守,又怎能救得史大官人?”
武松坚决不肯让鲁智深去。
朱武也劝道:
“吾师暂且息怒!”
“武都头说得也对。”
鲁智深焦躁起来,便说道:
“你们这般慢性子的人,会送了俺史家兄弟的命!”
“你也别去梁山泊报告,看洒家去怎么样!”
众人哪里劝得住,当晚又劝谏也不听。
第二天早上,鲁智深四更起床,提着禅杖,带着戒刀,径直奔向华州去了。
武松说道:
“哥哥不听我的,这次去必然会有失误。”
朱武随即差遣两个精细的小喽啰前去打听消息。
却说鲁智深跑到华州城里,路旁询问州衙在哪里,有人指道:
“只要过了州桥,往东就是。”
鲁智深刚来到浮桥上,便听见有人说:
“和尚暂且躲一躲,太守相公过来了!”
鲁智深说道:
“俺正要找他,撞在俺手里,那厮多半是该死!”
贺太守的前导一对对排列过来。
鲁智深看见太守坐的轿子,是暖轿。
轿窗两边各有十个虞候簇拥守护着,个个手拿鞭枪铁链。
鲁智深看了寻思道:
“不好打那鸟人。”
“若打不着,反倒被他嘲笑!”
贺太守却在轿窗里看见了鲁智深欲进不进。
过了滑桥,到府中下了轿,就叫两个虞候吩咐道:
“你给我去请桥上那个胖大和尚到府里赴斋。”
虞候领了话,来到桥上,对鲁智深说道:
“太守相公请你赴斋。”
鲁智深想道:
“这家伙正该死在洒家手里!”
“俺刚才正要打他,只怕打不着,让他过去了。”
“俺要找他,他却来请洒家!”
鲁智深便跟着虞候径直到府里。
太守提前便安排好了。
一见鲁智深进到厅前,太守便命他放下禅杖,取下戒刀,请去后堂赴斋。
鲁智深起初不肯。
众人说道:
“你是出家人,太不懂事!”
“府堂深处,怎能允许你带刀杖进去?”
鲁智深想道:
“只俺两个拳头也能打碎那家伙的脑袋!”
在廊下放了禅杖、戒刀,跟着虞候进来。
贺太守在后堂坐定,把手一招,喝声:
“捉下这秃贼!”
两边墙壁的帷幕内走出三四十个差役来,横拖倒拽,捉住了鲁智深。
你即便像那吒太子,怎能逃出天罗地网;
像火首金刚,也难逃脱龙潭虎窟!
正是:
飞蛾扑火自身丧命,蝙蝠遭竿性命必伤。
到底鲁智深被贺太守拿下后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