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一直因为不看别人而被念叨，终于有人在看着我了。实际上是两个人，而且他们对所看到的景象感受相同。
然而，对于他们各自的反应，我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我的幽灵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中。他们爱我，本质上就对我心怀敬畏。这是一种令人欣慰且愉悦的感觉，让我也想回报他们的爱。他们如此纯粹，如此美好，完全属于我。只要 “小维” 愿意，她就是我的美丽女儿。玛格丽特是我的，我可爱又真诚的小天才。西奥多拉也是我的，无论她如何游离，只要她愿意，她永远在我身边有一席之地。没错，我知道是我强行让他们产生了这些情感。没错，我知道这是错的，是虚假的，而且我会毁掉任何试图对我在乎的人做同样事情的家伙。但这种情感虽源于人为的强制施加，却丝毫不减它带给我的慰藉。其中令人不安的潜在影响是次要问题，它与爱形成对比，却并未削弱这份爱。所以最终，当玛格丽特说我美丽时，我心中充满了温暖与感激，尽管我早有预期。
然而，当佩内洛普也有同样的感受时，那……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原本不相信她看我时，除了那种我向她描述我生活中的现实时，她常表现出的那种冷漠、勉强算得上感兴趣的态度之外，还会有别的什么。她自己也想成为一名灵魂操控师，而我们都知道，这个想法不太健康，也不明智。但她依然为之努力，对她来说，我的世界不过是她通往权力之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对此我无所谓。她没把我当成怪物或怪胎，没去告发我给警卫或圣殿骑士。相反，她帮我掩盖错误，在我跑过去抓取我们杀死的每个灵魂时，她帮我分散队友的注意力，还一次次救我的命。她是个无情的泼妇，但她是我的无情泼妇。和幽灵们属于我的那种方式不同，但…… 一切都还好。一切都很舒服。维持现状就好。
我原本有点希望佩内洛普看到我之后，一切能回到从前。我以为佩内洛普会像往常一样保持那种冷漠的态度，看到我是多么的非人类，然后不再爱我。‘啊，没错，我的朋友维塔，那个长着触手眼球的家伙。还是别想着和她上床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当她透过我以为她喜欢的表象，我们真正对视时，她的情感反而更强烈了。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切，她和 “小维” 就把我带来的人安置好，从侧间出来了。紧接着，她又开始盯着我看。真不敢相信她在盯着我。真的是在看我。我该怎么办？在一阵困惑与惊慌中，我朝她挥了挥一根触手，打破了这凝视。
她脸上浮现出一抹带着笑意、微微抽搐的表情，稍作停顿后，她也挥了挥手回应我。这一瞬间过去了，她那强烈的关注带来的沉重感也随之消散。她走过来，在我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向前倾身，这样她的视线就不是与我的头平齐，而是与我腹部的灵魂平视。
“那么，” 她对我说，努力不让内心涌动的强烈情感在声音中流露出来，“触手眼球。我现在明白你说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迷雾观察者是什么意思了。所以，为了打个招呼，我是不是，嗯……？”
她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握手。哈。我之前不是告诉过她吗？我肯定说过。不过，我还是带着笑意耸了耸肩，用一根触手穿过她的手。
“我只能触碰自己和灵魂。” 我说。
佩内洛普的失望是真切的，但她的反应却像是早料到了这个答案。她已经在谋划着什么了。
“那是什么让你能触碰自己呢？” 佩内洛普缓缓问道，“这似乎是个相当随意的区别。你的身体是由…… 嗯。或许你实际上触碰的是遍布你身体的灵魂脉络？”
“不是，” 我用触须戳了戳一些裸露的皮肤解释道，“反正我以前也没有那些东西。我肯定是在触碰自己的身体。你觉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触碰其他东西呢？”
我问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感觉到她又把计划的一块拼图拼上了。该死！她应该为我谋划，而不是算计我！这是要干嘛？
“我不觉得这不可能，” 佩内洛普肯定地说，“但我完全不知道这要怎么实现。当然，这肯定值得研究一下。前提是你确实想能够触碰其他东西。”
我想。我当然想。越少依赖肉体越好。我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计划又完成了一部分。我…… 猜如果她的计划是围绕着帮我学会酷炫的触手技能，那也还行吧？
“嗯，我会…… 非常乐意去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到实现的办法。” 佩内洛普主动提议，“还有你关于…… 提升方面的其他任何想法。我能看出来…… 你对自己身体的规划远远超出了我之前的设想。”
我眨了眨眼。嗯。她又恢复正常了。好吧，这很好。不过，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我的规划？”
“你不是…… 你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低声自语，更多是对自己说。“维塔。你远不止是个天生的灵魂操控师。这…… 你对自己做的这些，眼睛还有身体内部，这是生物魔法。你在从内部改变自己，这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人通过强大的灵魂来强化自身所能做到的程度。”
我皱起眉头，思考着她的话。我的第一反应是反驳说不，我只是大多时候用灵魂而不是肌肉来移动自己。但佩内洛普是个天才生物魔法师，她可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都对自己做了哪些事？” 我问道，不确定自己希望她怎么回答。
“嗯，问题就在这儿。很多变化还算比较常规，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身体的耐久性会逐渐自然增强。但其他很多…… 我就不清楚了。这真的非常有趣，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魔法魔力构造。我能确定这就是生物魔法。基本结构我能理解，但总体而言，它比我所知道的任何法术都要复杂得多。这本身就是一种成熟的天赋，而且很强大。你的身体在对自身做一些事，可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 真的很兴奋能去弄清楚。如果你愿意，我很想深入研究，甚至尽我所能帮你推进这个过程。”
“我想我愿不愿意推进，得看我喜不喜欢它正在做的事。” 我犹豫着说，“在看到灵魂相关的东西之前，你难道没发现这些吗？”
“嗯，有趣的地方就在这儿。这些在你身体里流动的灵魂脉络，它们可不只是灵魂操控术模拟出的肌肉组织。它们是魔力通道，输送你的……”
她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
“同样的蓝色。” 她喃喃自语，“这会对周围环境产生…… 不，没办法测试，除非有个极其精准的动能魔法师。”
“佩内洛普，你说的这些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回答，“听着，你现在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你们研究出了灵魂视野法术，这很酷。但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工作要我来做呢？”
我的朋友闪过一阵失望与懊恼，但她摇了摇头。
“你可以走了，我们有很多生物魔法方面的问题要解决。抱歉刚才太激动了，维塔。我只是觉得我现在更了解你了。你其实很擅长眼神交流，对吧？”
我用一根触手挠了挠脸颊，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尴尬。
“嗯，当我的核心朝着正确方向时，感知情绪就容易多了。” 我解释道，“通常我也能搞清楚，但用核心感知灵魂的方向会更精准。”
“是的…… 精准。” 佩内洛普低声自语，目光深深地看向我体内。
我看着她凝视的样子，仿佛她在看一幅绝美的风景，就像我第一次望向天空希望城城墙之外时感受到的那种敬畏。她凝视着，仿佛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在眼前展开，一种她此前人生从未领略过的美，而这目光是对着我的。我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不自在过。她一直盯着我，直到我终于无法忍受。我扭动着身体，涨红了脸，用触手把核心遮起来，像一堵蠕动的墙，不让她再看。这似乎并没有减少佩内洛普的兴趣，但确实让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意识到我不舒服。我立刻感觉到她在自责，一丝对自己的愤怒一闪而过，然后她又端庄地微笑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这真的是个了不起的法术。” 她说，试图掩饰自己情绪的来源，但没成功，“但我们该回去工作了。玛格丽特、西奥多拉，我们有很多事要计划。你打算做什么，维塔？”
“呃，嗯，我不知道？” 我结结巴巴地说，仍然心慌意乱，还躲在触手围成的 “茧” 里。
“我知道！” “小维” 开心地宣布，“带我去见外公外婆！西奥多拉、玛格丽特和佩内洛普给我弄好了超酷的纹身！我大概不会被当成奇怪的魔法造物被发现了！”
佩内洛普明显不满地瞥了我一眼，但西奥多拉耸了耸肩。
“你迟早得测试一下。” 这位变形魔法师说，她真心赞成带这个幽灵出去，“不妨让她呼吸点新鲜空气。”
啊，她喜欢 “小维”！我的小女孩肯定打动她了。
“呃，我真希望能找回我的纹身。” 玛格丽特抱怨道。
“那一直都是我的纹身。” 西奥多拉厉声说道。
“是，是，我知道。” 玛格丽特嘟囔着，“抱歉。只是感觉不一样了。这是诺拉人的习惯。但是，我是说，如果我们能匀出一些金属……”
“我觉得我们目前的项目需要用到。” 佩内洛普坚持道，“我们正在做的事可不能在能量上节省。”
“当然，好吧。” 玛格丽特叹了口气。
“我们看看能做些什么，但我觉得我目前已经问妈妈要了不少金属了。” 我说，“希望她能轻松点。不过她可能不会。那我就走啦。来吧，‘小维’！”
“太棒啦！” “小维” 欢呼道，“我第一次能看看这座城市啦！”
她跳到我肩膀上，我轻笑了一声，用灵魂逗了逗她，然后走上楼梯。现在实验室和我家之间的距离不远，非常方便。
“我又来啦！” 我敲敲门，大声说道，“还带了个特别的人！”
罗文打开门，看到 “小维” 在我肩膀上开心地笑着，他微微往后跳了一下。他赶紧把我让进屋里。
“你应该带她…… 你懂的吧？” 他轻声低语。
“当然！” 我说，“一些非常聪明的已故之人觉得没问题。”
孩子们从屋子各个角落涌出来，我把 “小维” 从肩膀上抱下来，放在地上。
“你要乖哦，‘小维’！普通人很脆弱的，所以别不小心把谁的脖子弄断之类的，好吗？”
我给了她一些碾碎的美味灵魂碎片，我知道只要我不想，她肯定不会伤害一只苍蝇。她的灵魂贪婪地吸收着，显然很渴望成长。所以我又给她碾碎了一片！我可不能让我可怜的僵尸女儿饿着，对吧？如果偶尔给孩子喂点吃的，平时基本不管她这不叫养育孩子，那我真不知道什么才算了。
说到这，琳从后面抱住我，把我举起来。
“哟，又见面啦！在你又跑去荒野之前，我们能见到你两次，是吧？这可真是个惊喜！”
“妈妈！我只是忙嘛！” 我叫着，踢着腿，“你不用担心啦，我能把森林怪物打得屁滚尿流！”
“哦？是吗？让我看看！”
她把我从一群孩子身边拖到屋子一个空着的地方，然后把我放下，往后退了退，还扔了把刀过来，这一举动简直能得年度最佳母亲奖了。我有点惊讶地跳了一下，但还没转身就已经握住了刀柄。这只是轻轻一扔，根本不可能伤到我。
“这是干嘛？” 我问。
“罗文跟我说你一直在和厉害的人打架。” 琳说着，脸上挂着笑容，又抽出一把刀，“我真惭愧，居然让你这么小就养成了这种坏习惯。你觉得你做了这种事，我还能放心看你出城吗？”
我有点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妈妈，我现在是公会里最强的人之一了。你感觉不到吗？”
“当然，当然。” 琳漫不经心地回答，踮着脚尖蹦跳着，“我的危险感知告诉我，我得吓得屁滚尿流，然后一直跑到跳崖为止。但我得亲眼看到才信。来，我们打一架。”
打架？和琳打架？我干嘛要这么做？琳就是琳。我不想伤到她。她是不是因为难得被困在这么好的家里，有点坐不住了？
“我才不跟你打。” 我嘟囔着。
“为什么不呢，小家伙？” 琳立刻问道，脸上挂着坏笑。
我皱起眉头。
“我不是小家伙。”
“我不知道啊，连个老奶奶都打不过，那肯定是个小不点儿。小宝贝儿。”
“我不想伤到你。” 我眯起眼睛说。
“嘿，好消息！” 琳回答，“小孩子伤不到我。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好吧，或许我可以稍微伤到她一点点。
“呃，琳？” 罗文犹豫着走进房间，“我觉得你不应该 ——”
“不，没事。” 我打断他，吼道，“来吧，妈妈，我们来切磋。”
“哦，天哪，至少别用真刀 ——”
罗文没机会说完他的话，因为我已经冲上去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