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养心殿内。
夏皇正闭目凝神,端坐于龙椅之上,暗暗调运内息。
近些日子,他总感体内有逆气冲撞,再加上那似虚若无的声音总萦绕在他耳旁,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四十三岁入灵虚境,七年前便已是灵虚巅峰修为,成为皇城之中最为年轻的灵虚宗师。
然自那以后,他的修为便停滞不前,再无半点长进。
灵虚再上,是为归一圣境,宛若天堑,难以逾越。
为此他诏令宫中方士昼夜不息,加紧炼制各种提升真元的丹药,想辅以丹药强行突破境界,但却徒劳无功。
反倒是那诡谲虚灵,似乎愈发猖狂。
体内那股逆气似乎便与虚灵不无干系。
归一圣境,当真就这般难以突破么?
夏皇正于心中感慨,殿门外传来范公公轻柔的声音:“陛下,宸王殿下到了。”
夏皇缓缓睁开眼睛,用极其雄浑的声音说道:“宣宸儿进来。”
不消片刻,墨宸走进养心殿。
“儿臣叩见父皇。”
墨宸俯首行礼,恭敬有加。
“平身吧。”
墨宸起身。
“朕听闻,前日你与云涧在崇光楼遭遇了刺客?”夏皇直截了当问道。
“是有此事。”墨宸坦然回应。
“怎不听你向朕禀报?”
“父皇国事繁重,此等琐屑之事,何劳父皇挂念。”
“你这心性倒是远甚于你那几位皇兄。不过朕想听听,对于此事,你是如何看待?”
“儿臣以为,不过就是一场寻常刺杀罢了。”
“难道你就不认为,是你那六皇兄布的局?”
墨宸微微一笑:“六皇兄绝非手足相残之辈,即使背后确有谋划之人,也断非六皇兄所为。”
“朕听闻云涧只顾自身逃逸,竟将你孤身一人弃于楼内不顾?”
“彼时场景纷乱至极,各顾不暇,实难归咎于六皇兄。”
“那你认为,是何人在背后谋划?”
“父皇可曾听闻过幽冥鬼教?”
夏皇眉头微微一皱:“朕当然知晓,百余年前西蜀险因其覆灭。莫非你认为是幽冥鬼教在背后布局?”
“正是。”
“说来于朕听听。”
墨宸娓娓道来。
听他讲述完,夏皇眉头深锁,陷入沉思。
良久,方缓缓言道:“你当真认为,朕身边也有那幽冥鬼教安插的细作?”
“只怕是如此。内务府曹进,便极有可疑。”
墨宸话音刚落,夏皇神色骤然一变,猛然一掌击于案前,强大的掌力竟将案桌震得四分五裂。
他霍然起身,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朕身边的人你都敢暗中调查!”
墨宸早料到夏皇会有此一怒,神色波澜不惊,他朝着夏皇微微颔首,言道:“儿臣只是据实推断,并无他意。”
“你还查到些什么?”
“曹进毕竟是父皇宠信之人,儿臣不敢深查。”
“不敢?”
“哼!你有什么不敢!你明明精通武道,却瞒着天下人,甚至连朕都被你蒙在鼓里,你还有什么不敢!”
“信不信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夏皇越说越激动。
墨宸却仍然淡若止水,似乎全然不惧被治罪。
他只是轻声劝慰:“父皇息怒,您气息有些紊乱,似乎体内有逆气倒施,切莫动怒,保重龙体要紧。”
夏皇心头一阵讶异。
“你怎知道?”
“儿臣只是感应到父皇的语气异于平常,担心父皇龙体。于天下而言,您是天下的皇,但于儿臣而言,您是儿臣在这世间唯一至亲。”
听闻墨宸所言,夏皇心中不免涌起一阵感动。
身为夏皇,虽然坐拥九五之尊,享尽世间荣华,但其内心深处,却常伴孤冷寂寥。
朝堂群臣俯首,皆因畏惧皇权而非真情,后宫佳丽三千,亦难寻一心印之人。
自登帝位,他便再未感受过亲情温暖。
墨宸的一番肺腑良言,便如春风沁入心脾,令他心生暖意。
他放缓语气,言道:“朕的身体如何,朕心里有数,你无须挂念。你当下重任是办好本次群英论武,于你而言,这是一次施展才华的大好机会,可得好好把握。”
“儿臣遵旨。”
“说起群英论武,朕正想问你,听说你任命魏夫子做你的辅臣?”
“是。”
“与朕说说,你是出于何种考虑?”
“群英论武,应以武德为先。故而儿臣认为,这辅臣最佳人选,非魏夫子莫属。”
“魏夫子武德高尚,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一年前太子癫症发作,群臣进谏,劝朕杀了魏夫子以泄心头之愤,朕思前想后,还是留下了他的性命,只是将他禁足在无涯学宫,如今他也该出山了,做你的辅臣倒也合适。”
夏皇言毕,话锋一转:“朕且问你,你对太子癫症发作一案如何看待?”
墨宸微微一笑,反问道:“父皇是以君问臣,还是以父问子?”
“有何区别?”
“若是以君问臣,父皇一年前曾颁下圣旨,凡妄议太子癫症发作一案者,斩。儿臣又岂敢轻议。”
“今日这里只有父子,并无君臣,但说无妨。”
“那儿臣就斗胆妄言了。儿臣认为,太子癫症发作,只怕是受虚灵蛊惑,以致心神大乱。”
“你竟知虚灵!?”夏皇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儿臣有所耳闻,凡入灵虚境者,可见虚灵。太子辅以丹药强行突破境界,但心性未达,难免会受到虚灵蛊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太子入灵虚境仅有月余,便癫症发作,未免又太快了些,故而儿臣怀疑,此事幕后或有黑手操纵,只怕与幽冥鬼教亦不无关系。”
“又是幽冥鬼教!”
夏皇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墨宸朝着夏皇恭敬一揖,恳求道:“父皇,儿臣斗胆恳请,让儿臣前往太子府,见太子一面。”
“你见他作甚?”
“查清真相。”
夏皇转头看向墨宸:“你也是想查清十五年前陆氏满门被屠的真相吧?因为你认为,太子癫症发作,与当年陆承天陷入癫狂于府中大开杀戒如出一辙。”
“知儿臣者,莫若父皇也。”墨宸坦然承认,他并不想在父皇面前掩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