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奔了过去,扬手就把那盖头扯了下来,瘪瘪嘴道:“丑死了,我阿娘早就成亲了。”
于是又扬起那张无害的小脸,望着眼前艳光四射的女人,谄笑道:“阿娘看看我,我是小石头,是你儿子,你亲生的哦!”
她又忆起梦中小石头惊惶地叫阿娘。
“爹爹说你生病了。要让陈爷爷给您诊治。”
“陈爷爷就是陈老军医哦,阿娘可还记得,您曾跟他在军中待过,一起为将士们治过病呢。”
“陈爷爷说,医者不自医。”
“我就原谅您忘了我和阿爹。”
长宁脑袋一阵眩鸣,颇有天旋地转之感。
她的脑中又浮现一个古板老头斥责她的模样。
慧娘也走了上来,眼眶蕴满湿气,握紧她的手,“三嫂,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这几年,你不知我们找你找得有多苦。”
望着他们‘叭叭’的嘴,长宁脑中嗡鸣一片,响着‘三嫂,三嫂’,‘阿娘阿娘’眼前一幕幕闪现。
她脚下一个踉跄,猛地往地上栽去。
忽地两声惊呼传来,“阿娘,你怎么了?”
“三嫂......”
刚还斗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大男人,倏地收回了手,同时朝着晕倒的女人跑去。
宋迟霸道地从慧娘怀中接过女人,冲着还在发呆的丫鬟道:“领路!”
如梦朝明铮看去,见着明铮颔首,方把他们领到小姐之前住的屋子。
熟悉的馨香阵阵传入宋迟的鼻孔,怀中又重新拥着那具娇嫩的身子,他那空了几年的胸腔方才有了丝暖意。
“起开!”
明铮没好气地对着床沿那群人道。
先是往她嘴中塞了一颗药丸,再手起针落,往她相关穴道扎了几针。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许南兮才悠悠醒转过来。
眼神清明之后,看着眼前这几张担忧的面孔。
许南兮的脸庞转向明铮,垂眸低声道:“师兄,对不起!”
明铮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慢慢拢上一抹阴翳。
宋思危小屁股把明铮挤远了些,贪恋地叫着:“阿娘,阿娘。”
许南兮眼眸迅速涌现一股热泪,摸着小石头的脑袋,爱怜地道:“我家磊哥儿,都长得这么大了。”
宋思危眼里欢喜一片,高兴道:“阿娘记起儿子了?”
许南兮揽住他小小的身子,泪流满面,把他往胸口按去,才哽咽道:“记起来了。”
小小的稚儿乖乖地伏在她的胸口,双手抱着阿娘的腰肢,贪恋地嗅着阿娘身上的香气。
他也是有阿娘的人了。
有娘的感觉真好!
她又抬起波光潋滟的眼眸,低低叫了声:“将军。”
眼泪慢慢滑入嘴里,又苦又涩。
慧娘赶紧上前纠正道:“三嫂,他现在可不是将军了,是摄政王了呢。”
“嗯。”许南兮看着眼前比之前丰腴了一些的女子,边哭边笑道:“慧娘。”
听着这声久违几年清脆的声音,慧娘眼眶发红,低低回应道:“三嫂。”
明铮悄悄落寞地走开了。
他知道自己卑鄙,此次强求,终是无法如愿。
看着满院的红灯笼,格外的刺眼,沉声吩咐自己的侍卫道:“阿吉,把它们撤了吧!”
阿吉看着主子那满身的清冷,心中如堵了块石头。
只有在小姐的身边,主子才有点人样。
但是造化弄人,本以为天造地设的一双人,竟会是别人的妻室,只徒留一声叹息。
见宋迟抿紧着嘴在一旁,一声不吭,慧娘连忙赶人。
“小石头,姑姑带你去看看阿娘生活了几年的药王谷。”慧娘对宋思危伸长双手,就要将他从许南兮的怀中抱走。
宋思危却把脸扭了过去,埋进许南兮的怀中,翁声翁气道:“我要跟阿娘待在一起。”
宋迟的眼眸如利剑投向那个可恶的小儿,拎着他的衣襟,将他从妻子怀中扯了出来,毫不拖泥带水地往门外扔去。
若是沈枕月在此,一定会觉得他这个动作十分眼熟,她曾做过无数次。
宋思危却在地上翻了一个滚,就立刻翻身而起,往门里钻,但是宋迟眼疾手快,‘啪’的一声,就将门关了个严实。
许南兮见他们父子这般作为,嘴角抽搐得厉害。
宋思危把门推得‘哐当哐当’直响,扯着脖子嚷嚷:“阿爹,你让我进去,我要阿娘。”
宋迟只冷冷回复了他一个字:“滚!”
“阿爹,你不讲信用!”
“你还我阿娘。”
只听一个女声在旁低低劝道:“阿爹也想同阿娘说几句话。你看你都抱过了阿娘,阿爹还没有,等阿爹也抱几下,我们再回来抢,可好?”
宋迟闻言满头黑线,这是什么话呀?
接着那女声又继续道:“慧姑姑先带你出去抓鸟,玩儿过了再来找阿娘。”
宋思危一点也不想去抓鸟,但是看着紧闭的房门,此时此刻阿爹是绝对不会把阿娘让给他的。
他撇撇嘴,带着满脸的不悦随着慧娘走了。
宋迟这才放心走到了床边,拉着那只觊觎许久的小手道:“南兮,你现在可好?”
“这几年,你受苦了!”
也许时间隔得太久,许南兮有些不适,想抽回手,但是宋迟却霸道的把它掌心,与它十指相扣。
她挣脱了几次,始终无法挣扎出去。只得摆烂,听之任之。
目光沉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逃无可逃。
她有些心虚,眼帘盖住那躲闪的眼眸,低低道:“未曾受苦。”
着实不曾受委屈,师父和大师兄待她极好。
室内一时又静寂无言。
半晌之后,宋迟方才生气开口道:“若是我今天来晚些,你是不是就同那人成亲了? ”
想着都要夫妻对拜了,确实也是事实,许南兮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像个锯嘴葫芦,绷直了嘴角。
明知当时许南兮还未恢复记忆,不能怪罪,但是宋迟还是很生气很生气。
一股怒火直从胸腔往外直窜。
又直觉好险,再次感谢老天爷,让他能够及时找到她。
屋内的气氛凝固下来,让人透不过气。
过了好久,她才歉疚地道了声:“对不起!”
“这几年,带着磊哥儿,苦了你了。”
一个男人即要带兵打仗,还要教养稚儿,还有一个不知生死的妻子,他的日子,可想而知,过得有多凄苦。
男人抱着她,脸窝在她的脖颈里,倏地一片湿意。
“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你,你这几年受着病痛缠身,日子又能好到哪里?”
一个失去记忆,脑中空白的人,人心惶惶,该也是不太好受。
“往后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许南兮低低地应了声嗯。
“不要再抛下我和磊哥儿了。”
许南兮又低低地应了声嗯。
“若是再犯,我必打断你的腿,把你锁在床榻上。省得你再跑。”
这话她早就听了多少遍了,腿都打了几年了,现在都还好好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但还是配合地道了声嗯。
“你就没别的同我说了吗?”宋迟生气道。
许南兮抬起水蒙蒙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道:“说什么?”
宋迟一时气结,重重咬住她的唇角。
浓重的血腥味溢满口中,宋迟方觉解恨。
许南兮捂着受伤的嘴唇,气急败坏道:“你狗变的?!”
听着这熟悉的骂声,两人之间的隔阂才悄然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