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深人静时,宋迟回到房子,宋思危早已睡着。
宋迟怔怔坐在床沿,昏黄的灯光落在那小小的脸上,那近似妻子的眉眼,越是长大,越是像了几分。
一时有些伤感,三年了,妻子离开整整三年了。
若不是这个儿子在这撑着,他都不知这几年过不过得下来。
若是今日儿子所说一切属实,看着他们从他眼前经过,却不言不语,定是她发生了何事。
否则依她对儿子的溺爱,定不会弃儿子而去。
她现在又在哪里?
那个红衣男子,究竟又是谁?
儿子说过,那个红衣男子把她拉走了,那个男子定是知道她的身份,也定是认识他宋迟的。
可是他却把她藏了起来,那点心思昭然若揭—那人想把他的妻子占为己有。
他的眼中闪过阴鸷,他永远是不会让他得逞。
可是除了一身红衣,他就不知任何其它信息。
他的眼前突然浮现那年的大觉寺外祖家的温泉别庄,那个男人也是一个红衣。
此时儿子翻了一个身,坐了起来。
“阿爹,找到我阿娘没?”宋思危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问道。
他等了大半宿,着实熬不住了,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刚才被他阿爹一直注视着,本就是睡得不踏实,是以很快就醒了过来。
虽然这几年,阿爹时常大半夜不睡,就一直坐在床沿凝视着他。
祖母和太祖母都说他长得越发像阿娘了,阿爹定是透过他,默默地在思念着他阿娘。
其实他也想阿娘。
他也盼望阿娘尽快回家,他爹就没有这么伤心了。
“磊哥儿,先前把你阿娘拉走的男人,长得好看吗?”
宋迟突然问出了这一句。
宋思危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他好不好看,当时只是觉得那人好生奇怪,怎地就长了一头白发。”
宋迟闻言,瞳孔敛了敛,果然,自己的第六感觉是对的。
果然是那人,长得似个妖精的男人,当时他的妻子就看呆了。
没想到那人带着妻子隐匿在此小镇。
还有妻子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不回去找他和儿子?
一时间宋迟思绪乱飞。
......
今晚,是明铮这辈子最高兴的夜晚。
他准备了氛围正浓的晚餐,浪漫而又温馨。
又似以往的日子,他再一次向长宁提出了成亲的请求。
长宁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之后又是满心的懊悔,满脸纠结,不知如何再次拒绝。
连如烟那丫鬟望着她的目光,都是看陈世美般。
大有你若是再敢拒绝,我定要打爆你的头的架式。
为免夜长梦多,明铮当晚就决定明日就成亲。
整个药王谷一时欢腾起来。
药王谷都好久没有这等喜事了。
底下的丫鬟婆子干脆都不睡了,彻夜那些灯笼彩绸都挂了起来。
幸好这些物什么,明铮之前就准备好了,是以也算齐全。
虽然比较仓促,但是该有的都有了,也不算委屈了新娘子。
长宁清晨醒来,睁开眼睛竟是满眼的红,还以为自个儿又做了梦。
她都觉得自个儿疯颠了,还到底是要成多少次亲啊?
她本想今日再找机会拒绝大师兄,谁料到大师兄竟是连夜就准备好了。
她被稀里糊涂按在椅子上,做了一切新娘该做的。
她似乎觉得这些事情她做了很多次,又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
毕竟她现在也才二十来岁,难道就成了几次亲不成?
定是那些荒唐的梦,带给她的熟悉感。
长宁如一个牵线木偶般,做着这些程序。
有侍卫跑进来禀告:“谷主,不好了,有人擅闯药王谷。”
“给我拦住他们。”
“婚礼照常进行。”
喜婆只得当做无事发生,继续高喊:夫妻对拜。
隔着红盖头的长宁正准备转身弯腰行礼。
一个男人领着一个五岁的孩童迈步走了进来,高声阻道:“慢着!”
明铮瞳孔缩了缩,道:“断续!”
喜婆只得硬着头皮,又大声高喊,“夫妻对拜。”
长宁懵了,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喜婆小声提醒道:“新娘子,夫妻对拜了。”
明铮却是弯腰向长宁一拜。
一声戾喝:“你找死!”
明铮的侍卫阿吉迈步挡在主子面前,讥讽道:“你这人忒不识趣了,搅和人家拜堂,也不怕天打雷劈。”
“阿吉,退下!”
阿吉只得满怀不满退到一边。
场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那两个人。
大红的喜堂刺得宋迟的双眸通红。
他牵着儿子的手,又向那个女人靠近了几步。
毫不客气地伸手要去撩开那惹人厌的红盖头。
“住手!”
明铮抢先一步,挡在了长宁的面前,声色俱厉道:
“来者何人?我药王谷是尔等想来就来,随意放肆之处?”
明铮又是气恼又是失落。
就差一点点就礼成了。
昨晚好不容易说服长宁嫁予他,现下却被眼前之人破坏殆尽。
宋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头微微歪着,“本王该叫你拓跋太子,还是叫你药王谷明谷主,亦或是冥夜楼的楼主。”
“可惜,你……不干人事!”
夺人妻室,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明铮闻言,满眼都是受伤,气得浑身颤抖,冷冷道:“不要叫我太子。”
他听到这两字就反胃。
还有宠他爱他的母亲,也是因这两字没了性命。
“摄政王真是好大的威风!”
“此处只有我的妻子,我的小师妹,何来你要找的人?”
“你们休得胡来!”
宋迟却又向前迈了一步。
“让开!”
“既然你心中无鬼,为何不愿掀开盖头,让我见见此人。”
明铮冷笑出声:“我的新娘子,岂容外人想见就见。”
明铮仍然倔强地挡在那里。
宋迟一掌毫无留情地扫了过去。
明铮丝毫不怯弱地迎了上去。
两人一时打成了一团。
方才那个声音甚是熟稔,梦里千百回,在她耳边缠绵着。
长宁耐不住好奇,撩起了盖头的一角,一双明亮的眼睛咕噜噜地对着那片翻飞的衣角。
像极了男人身边的小儿。
众人见她如此,忍不住紧紧掩住嘴唇。
宋思危一见,惊喜叫道:“阿娘,果真是你。”
他阿爹来之前跟他再三叮嘱,他以后有没阿娘,阿爹有没妻子,全靠他了,叫他无论如何,都赖着他阿娘。
不管用何种法子。
是以他见到这个女人,才会叫他阿娘,不过她着实也是他阿娘。
可是阿娘见到他并没很高兴,让他无比的失落。
长宁听到他如此叫唤,吃了一惊,眼睛瞪圆:“你叫我阿娘?”
上次在云锦镇,她似乎听到有人叫阿娘。
她从未把“娘”字放在自个儿身上。
她才多大,这个小儿却这般大了,长宁觉着“荒诞”二字不合时宜地涌入她的脑中。
果真爹爹没说错,阿娘生病了,连他们都不太认识了。
他要守护阿娘,绝不能让阿娘被那个丑八怪给骗走了。
虽然他心里也忍不住感叹:哇噻,这个男人还真是怪好看的。
他在心里给他爹默了一声哀,点了一炷蜡:“爹爹啊,你的对手太强了。我若是女人,也会忍不住跟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