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空地处临时搭了个棚子。
棚子里,澹台肆端坐在主位之上。
他微微前倾着身子,目光紧紧锁定在面前那张泛黄的纸张上。
眉眼处凝重沉重的气息。
赵忍冬无颜面对澹台肆。
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澹台肆那威严而冷峻的面容。
当即半跪在地上给澹台肆请罪:“王爷,臣罪该万死....没有将公主救出来。”
他提到姝华。
澹台肆的手陡然握紧了。
骨节都因用力泛出白色。
沉默了好一会儿。
澹台肆望向赵忍冬:“中丞大人何罪之有?”
“臣......”
“起来吧。”
澹台肆亲自将人扶起来。
火把上跳跃着的橘红色火焰;
将他那张原本就轮廓分明的脸庞映照得格外清晰。
此刻,他那紧蹙的眉头和沉重的表情一览无遗;
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霾所笼罩。
\"中丞大人此举乃是出于对整个局势的深思熟虑,其中并无绝对的是非对错之分。当务之急,我们应当集中精力思考如何夺回京师才是关键所在。\"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话音落;
一个身影急匆匆地奔至澹台肆跟前。
慕知聿满脸焦虑之色,额头上甚至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王爷——!\"
他喘着粗气:\"王爷,请您务必应允微臣率领一队精锐之师即刻进京营救公主殿下!公主身陷囹圄,情况危急万分,多耽搁一刻便会增添一分危险!\"
说罢,他单膝跪地,抱拳拱手;
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澹台肆,眼中流露出无比恳切与急切之意。
得知姝华落到东莱人手中时。
慕知聿只觉得他的世界都绝望了。
想象着姝华可能正在遭受的种种苦难和折磨;
每一个画面都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无情地割扯着他的心。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他不敢想此刻姝华在经历什么。
澹台肆看了他一眼。
转身背对着慕知聿:“不行。”
“王爷!”
“本王知你担心姝华,我也是,但你若贸然带人闯入,只会打草惊蛇,还会让姝华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那该如何?”
慕知聿双眼猩红。
显然没了平日里的冷静;
“王爷是知道裴玄这个人的,公主在他手里,会发生什么,我们难以想象。”
澹台肆背对着所有人。
望着远处的山峦。
他仰头将眼里的水光掩去。
转身重新坐回主位上指着关牧画的那张图纸。
“这是关牧画的皇宫密道,入口在城外的行宫中,赵大人,你带着一队精骑队潜进去,我们里应外合。”
澹台肆说着抬头望着站在一旁的岱蒙。
“岱蒙王子,北狄的军队也该到了吧?”
“王爷放心——”
岱蒙漫不经心的摆摆手。
“北狄的三万精兵,任您差遣。”
澹台肆点点头。
起身对营帐内所有人望去:“今晚我们定要将京师夺回来。”
“是王爷——!”
所有潜伏在山林中的士兵倾巢出动。
赵忍冬带着一队人马。
悄无声息的赶往了行宫。
澹台肆骑着马走在最前面。
他手里捏着关牧交给赵忍冬的图纸。
关牧......你可千万要撑住了.......
东方的天显出一丝曙光。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城门外。
折断的长枪半插在被鲜血染红的泥土里。
已经破烂不堪的旌旗挂在泛着寒光的剑上。
被风吹的猎猎翻飞。
到处都是硝烟的味道和血腥味。
城楼下,尸横遍野。
关牧那如墨般的长发肆意地披散开来,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其中几缕发丝还沾染着猩红的血迹;
而他的一只手,早已被汩汩流淌而出的鲜血浸染得通红;
宛如刚刚从血池中捞起一般。
即便如此,他依旧紧紧握住手中那把寒光闪烁的利剑;
不肯有丝毫松懈。
此刻,他那冰冷刺骨的目光犹如两道寒芒;
直直地射向前方正朝着他一步一步逼近而来的西江国士兵。
这目光中蕴含着无尽的杀意和决绝,
仿佛能够穿透敌人的灵魂,让人不寒而栗。
前面的西江国士兵被他的眼神吓的顿了顿。
此人倒是个硬骨头。
带着这么点儿人马,竟硬生生挡了他们两个时辰。
哼——
不过再厉害又如何。
他手下的士兵都死光了;
就他一个人,如何能挡住千万人军队。
巴颜勒在不远处看着。
已经十分的不耐烦了。
提高声音对前面的士兵怒吼:“磨蹭什么?!他就一个人,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此人是他攻城的一大阻碍。
没有他,这京师早就攻下来了。
却硬生生被他耽误了那么长时间。
昨晚还折损了不少西江国的士兵。
待会儿擒住这人,他定让他死无全尸!
西江国的士兵听了巴颜勒的命令。
眼神变的坚毅。
举着长枪嘶吼着冲向关牧。
关牧犀利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他们。
手腕一转,提着剑朝孤身朝近百人的军队冲过去。
身后是战死沙场的景国士兵。
红色的披肩不停的翻飞。
关牧举着剑将发出一声怒吼:“孙子们,来啊——!!”
他的剑气从未像此刻般凌厉。
迎上的人一个个死于他的剑下。
鲜血污了他的脸。
但目光却越来越清明。
在不远处观战的巴颜勒不屑一笑。
望着那抹身影穿梭在刀光剑影中。
他冷冷抛下几个字:“亡国奴,不自量力。”
他的声音飘在风中。
很快消失了。
士兵中那抹不要命般厮杀的身影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关牧喘着粗气。
胸口上下起伏。
不知哪里的伤口裂开。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土里。
他的眼前渐渐模糊。
仅凭着最后一丝毅力在抵抗。
他先前便说过。
想要进京。
除非踏着他的尸体走过去!
近百人的士兵有近半死在他的手中。
不知何时。
他的剑慢了下来。
忽然。
后面伸出一支长枪。
直直穿过了关牧的左肩。
关牧脚步一顿。
慢慢垂眸望着刺穿自己左肩的枪。
不等他反应。
第二支长枪插在他的手臂上。
紧接着就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
关牧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渐渐的模糊。
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守不住了吗.........
眼里的视线渐渐变了方向。
关牧无力的跪下。
耳边传来的声音变的忽远忽近,最后一片模糊。
........
“怎么办....这人是死了没有?”
“没有!小王爷不是说了吗,此人要交给他亲自处置。”
“那就快些将他带去小王爷面前。”
“......”
西江国的士兵商量完。
刚准备将关牧抬去巴颜勒面前。
这时。
后方传来一阵嘈杂。
几人回头一看。
不远处冲过来大队的人马。
远远望去如同山洪暴发一般。
无数马蹄像是要将大地震裂。
“不好了——!”
西江国的前锋部队慌忙挥旗;
“景国的援军到了,是宸王,是宸王的军队!!”
巴颜勒脸色一变。
喝道:“所有人,迎敌!!”
天空射下来第一道光线时。
京师城门外再一次厮杀起来。
双方交战,前所未有的激烈。
关牧望着插满全身的长枪。
视线慢慢涣散。
“关牧.....关牧......!”
似乎......有人在叫他.......
关牧脑袋清醒了一些。
他强撑着眼皮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昌宁拿着剑朝他飞奔过来。
关牧忽然笑了。
终于.....终于来了。